第156章 范仲淹：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官家，”吕夷简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允让他是知道的。
当初他考中进士没两年，先帝二子不幸去世。
为了稳固国本，当时的宰辅大臣们便上书先帝请求从宗室中挑选一子以备选。
先帝最终选择了商王赵元份的三儿子赵允让，以绿车旄节将其迎到宫中抚养。
但七年之后，官家出生了。
赵允让自然不能再继续待在大内，于是先帝又用箫韶部乐送还商王府邸。
先帝考虑到有如此经历，于是给了商王府诸多赏赐。
但对于赵允让却一直没有封赏，多年都只有个卫州刺史的名头。
直到官家登基后，才对赵允让大加封赏。
先是进汝州防御使，后来又进华州观察使，几年后改授永宁军留后，接着出任广信军节度使。
前年官家更是又让赵允让知大宗正寺，负责协助管理宗室事务，同时还册封为汝南郡王。
甚至官家还曾对他说过，打算等开年后让赵允让判大宗正司，再加位同平章事，全面负责宗室事务。
这几乎已经是宗室能得到的最高官职了，再下去就只能继续加大国封号。
而除了官爵一步步提升，官家又赐下诸多银钱锦缎。
如此种种恩赏，赵允让可以说是宗室里最有权势的一批。
这种情况下，吕夷简实在很难相信赵允让会勾结北虏，破坏新政。
图什么啊？
难道还想相仿石敬瑭，借北虏人的手做大宋官家不成？
晏殊想了想，开口道：“官家，汝南郡王泄露狄汉臣行踪，证据确凿吗？”
当年他以神童召试，被先帝赐同进士出身，一直留在先帝身边。
对于先帝迎赵允让进宫抚养的事非常清楚。
先帝本心是不愿的，但奈何当时进言的大臣实在太多，先帝只得准许。
幸好几年后，官家降生。
先帝自是大喜，便命人将赵允让送回去了。
因为对赵允让的储君经历很是不满，先帝在世时一直压着不给官职爵位。
直到官家登基继位后，才逐渐开始给予封赏，甚至远超一般宗室能得到的待遇。
按理来说，赵允让应该对此感恩戴德才是，怎么能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
难道是曾经有机会做官家却最终只能被扫地出门，因而对官家怀恨在心？
可这似乎说不去啊！
嗯，不对！
晏殊突然回过神来。
官家先前因为大皇子夭折，故在群臣的劝诫下将赵允让的儿子赵宗实接进宫中抚养。
就如当初先帝一般。
而后续也与先帝是同样的情况，官家有了亲生儿子最兴来，所以打发走了备选赵宗实。
说起来，先帝和官家有一样的经历，而赵允让和赵宗实也是同样的遭遇。
父子两人连续接力备选，却最终与大位无缘。
这大概就是赵允让愤恨的缘故吧！
一旁的包拯愤愤道：“官家，臣请严惩赵允让！”
他可不管赵允让是宗室，是汝南郡王，便是大国封王又如何？
勾结北虏，破坏新政，哪一件都是能砍头的大罪。
至于证据，包拯相信官家不可能故意拿这件事去栽赃诬陷。
孙大王没反对，那就必然是有确凿的证据在手。
既是如此，那就必须得严厉惩处。
否则如何震慑其他宵小？
想到这，包拯忽然想起之前的经历，连忙开口道：
“官家，先前臣清剿开封府无忧洞匪徒，接着又对各大商铺与商号进行征税。”
“虽然没查到无忧洞是否与赵允让有干系，但抗税的商号中就有赵允让的影子。”
他倒不是趁这个机会给赵允让泼脏水。
当初上任开封府尹后就开始在开封府内进行统一的征税。
普通商贩和小店铺很容易，但内城那些大型商铺以及商贾则极其不配合。
经过暗中调查，这些人都有重臣和宗室的影子。
其中就以赵允让为最，谁让他最受官家优遇呢？
原本包拯对此束手无策，毕竟这些人背景太深厚。
可在孙大王的指点下，他指挥滑膛枪兵充作衙役。
有不服的店铺统统砸烂，反抗的直接当场格杀。
最终靠着武力成功统一了开封府的税收。
但也因此得罪了这些人。
不仅收获了恶名，还吃到了好多封弹劾的劄子。
好在有孙大王和官家撑腰，所有弹劾全都烟消云散。
此刻之所以补充这些证据，也是想提醒在场众人，赵允让因为新政而利益受损，有足够的动机去勾结北虏破坏新政。
等包拯说完，范仲淹也站了出来：
“官家，臣读史记，商君曾说法不阿贵，即法律不能偏袒权贵。”
“赵允让身为大宋宗室，又倍受官家隆恩礼遇。不思报答，却反勾结仇寇，欲害我大宋。”
“臣以为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自从上任新政统筹处以来，他肉眼可见的看到大宋一步步强盛起来。
而且在孙大王的点拨下，大宋的将来甚至比他梦想中还要更好。
如此大好局面，岂容破坏？
范仲淹表态后，其余几人也纷纷跟着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虽然话头不同，但核心思想就一个，必须严惩！
一旁吕夷简突然开口：“官家，赵允让身份特殊，惩处还得谨慎才是。”
他倒没想过为赵允让开脱。
且不提作为宰相的他平日和身为宗室的赵允让没交际。
光是赵允让破坏新政的确凿事实就让他足够恼怒了。
吕夷简尽管不完全赞同新政的一些做法，但可从没想过去破坏它。
反而是尽可能的去协调配合。
为的就是将来能凭借这份功劳青史留名。
可赵允让毕竟是宗室，若是将其罪行昭告天下，不一定是好事。
反倒容易给汴京以及各地的因为新政而利益受损者提供了学习模仿的例子。
这一点不得不防！
要是人人都去勾结北虏、西贼，到时候岂不乱套？
众人此刻也纷纷反应过来，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不严惩吧，难消心头之恨，也难以震慑其他潜在叛逆。
可严惩吧，一旦将赵允让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又容易鼓励模仿者。
而且这对于官家的威信也是一大损害。
毕竟连宗室都去勾结仇寇了，其他人背叛大宋还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赵祯侧过头看了一眼先生，然后徐徐道：
“朕已经有了决断，即日起对赵允让一家严加看管。”
“吕相公，晏相公，你们选取一些合适的典籍送到赵允让府上，让他们父子潜心苦读。”
“我朝素来以读书为重，身为宗室子弟，自然得给全天下树立个好榜样。”
“包卿，你要对赵允让府邸增派火枪兵。未得允许，谁也不能拜访。”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点头应下。
这不像是官家平日的做法，肯定是孙大王指点的。
不过这个处置办法倒是不错。
既没有放过赵允让这个叛贼，也不至于闹出更大的风波来。
而严加看管、禁止人上门登访和安心读书，那赵允让一家从此就会逐渐销声匿迹了。
外界哪怕有猜测，只要没做实也挑不出任何刺来。
商议完毕，众人一直紧绷的心绪终于能够稍微放松一些。
这时，孙泽突然开口：“狄青遇袭的幕后黑手查处了，可实际执行者呢？怎么处置？”
众人皆是一愣，旋即脸色又暗淡下来。
查到了赵允让，哪怕是贵为宗室也很容易处置。
官家一道口谕，众人便能将其执行到位。
而且朝臣中可都是聪明人，就算不明白原委，自此也不敢再去碰赵允让这个霉头。
可实际执行袭击狄青的‘山匪’呢？
现在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北虏、西贼参与到了袭击中，而广信军的禁军、边军也有很大嫌疑。
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尤其是后者，广信军与北虏直接接壤。
若是贸然处置，肯定会闹出大乱子，说不得就会直接造反。
除了棘手的广信军，北虏和西贼就更是棘手。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是他们干的，但实质性的证据却很少。
这种情况下派遣使者去责问，不仅没效果，反而会遭到嘲弄。
而更糟糕的是，北虏和西贼之所以这么做，其内部有人本就是想故意挑衅。
前去责问，反而中了这些人的下怀。
沉默良久，作为新政统筹处大臣的范仲淹挺身而出：“孙大王，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请孙大王指点。”
狄青这次遇袭，有着诸多方面的因素。
赵允让不甘心父子皆备选却无望大位是其一，产业因为新政受损是其二，广信军或因为担心冗军裁撤是其三。
但归根结底来说，还是大宋在军事上太弱。
若是大宋军制令行禁止，广信军的禁军、边军敢参与到这次袭击吗？
若是大宋武德充沛，北虏和西贼敢派人化妆来越境偷袭吗？
别说参与了，恐怕当赵允让联络时就会迫不及待的向大宋朝廷通风报信，以免被殃及池鱼。
所以新编的火器禁军得尽快拉出去打一仗才行。
不仅得打，而且得大胜，胜的干净利落！
正如孙大王此前说过的一句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北虏和西贼。
借着大胜让北虏和西贼犹疑不定，为后续的新政赢得时间。
等上几个月就可编练出足够的火器禁军，到那时哪怕北虏和西贼反应过来也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