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归航
四月的西洋，海面上吹着和煦的南风。清晨的阳光铺洒在水面上，泛出粼粼波光，今日正是黄道吉日。经过近一个月的紧张准备，北上的船队已经准备妥当。小海、紫凤凰率船队人众祭拜了天妃娘娘等各路神仙，在施帮主期许的目光中，缓缓驶离了唐帮码头。
施帮主说的很对！郑和宝藏找到的消息如同插上了飞鸟的翅膀，已经飞到了西洋的各个海岛，许多只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小海等人的动向。满剌加附近的一座偏僻海岛上，十几艘战船正秘密地停泊在背风的港湾里。这些战船型制各异，有中国式的广船，也有阿拉伯、马来样式的帆船，还有几艘红夷国的大帆船。岸边不远的一座石房子里，一个头上精光、满脸横肉、臂膀宽厚的人，正专注地看着一个西洋海图。他是满剌加附近海域最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诨号癞和尚。癞和尚的右边，站着一个碧眼高鼻的红夷人，浓浓的八字胡遮住整个嘴巴。红夷人的旁边，是一个高高壮壮的黑人。癞和尚的左边，是一个裹着头巾，面容精瘦的老者，个子矮矮的，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他的傍边，是一个头裹青巾，面色蜡黄的汉子。这些人明显是临时纠集起来，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劫下宝藏船。
这时，一个喽啰跑了进来，用番语报告：“禀帮主，唐帮的船队已经出发了。”
“哦，”癞和尚抬起头来，两眼放出兴奋的光芒，“他们走的是那条路线？”
喽啰：“应该是靠近婆罗洲的东面航线。”
“这是要躲开我们啊！”癞和尚说，“立即通知众弟兄，扬帆起航！”
押运宝藏的船队稳稳地行驶在洋面上。这是一个双纵编队，两艘宝藏船在船队中央，四艘战船守住头尾。临行前，施帮主拿出家当，为战船配足了武器，火炮、鸟铳、弓弩、火砖等一应俱全。宝藏船因为装载过重，配备武器少一些。整个船队因宝藏船限制了速度，航行得并不是很快。
小海、紫凤凰等人立在船队左首的座船上，密切关注着海面的情况。
望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上面值守的兄弟喊道：“左舷的洋面出现不明船只。”紧接着，右边的战船也报来消息，右弦的洋面也出现不明船只。小海拿起单目望远镜望去，左舷的六艘船只正迅速向船队靠近，右边的船只是七艘。很快，这些船上升起了各色的旗帜。小海知道，海盗来了！
“改变队形，准备战斗！”小海命令道。传令手迅速通过旗语将命令传达给各船。
前后的战船调整航速、航向，拉开左右距离，形成一个近似的三纵队，把两艘宝藏船放在中间。各船员迅速行动起来，炮口对准越来越近的敌人。
敌人距离船队只有十几丈的距离了。这时，敌人的一艘战船上升起谈判的旗帜，迅速向指挥船靠来。距离五六丈的时候，癞和尚等人从舱室里钻了出来，立在船头高喊：“唐帮的兄弟，我们来此的目的你们想必十分清楚，我们也不想大开杀戮，放下宝藏，你们可以全身而退。”
小海立在船头，喊道：“海路上的兄弟，大海茫茫，想要宝藏，尽可以其他地方去找。这宝藏是我等千辛万苦寻得，断然不会送给各位兄台的。”
癞和尚：“海上的宝藏属于强者！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小海：“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小海不再搭话，命令放下谈判旗帜，吹起战斗号角。
癞和尚看谈判已经无望，迅速命令拉开距离，也发出了战斗的命令。
敌人的指挥舰首先发射了第一炮，炮弹呼啸而来，落在船队左侧的海面上，激起一仗多高的水柱。紧接着，双方的火炮都咆哮起来，无数个炮弹倾泻到对方的头上，有的桅杆被击断了，有的船体被击破了，有的火药舱起了火。各船的指挥者红着眼睛发出各种指令，炮手拼命地将炮弹塞进炮膛，其他船员全力堵住船体的窟窿。硝烟弥漫中，许多受伤的船员发出痛苦的哀嚎。
炮声终于停歇了，部分战船的弹药已经告罄，部分战船则因为炮膛已经过热不能再用。海盗的四艘战船因倾斜严重退出了战斗。宝藏船队的两艘战船也多处漏水，面临着沉船的危险。装载宝藏的两艘船没有受到多少损伤，一方面是因为它们在船队中央，另一方面是因为敌人不会将炮弹射向它们。
近战开始了。海盗船迅速靠近，双方纷纷利用火箭、喷筒相互射击，并抛掷火砖、火桶等燃烧武器，一些船只的甲板、帆缆燃起火来，烟雾弥漫整个海面。双方船只越来越近，接舷战开始了。海盗们抛出抓钩、绳索，将双方的船只拉在一起。海盗们举着短刀、斧头，蜂拥到宝藏船队的甲板上，双方火拼起来。癞和尚等人跳上小海的座船船，乌大、青面鬼等人护住小海，郑、钱二位堂主护住紫凤凰，和敌人搏斗起来。后来，小海和紫凤凰也加入了战斗。双方船员互不相让、毫不留情，咒骂声、哀嚎声、武器的碰击声响彻云霄。
肉搏战持续了半个时辰。望着越来越多的敌人，小海吹了一声口哨，对着癞和尚喊道：“不打了，谈判！”
听到“谈判”二字，癞和尚也吹了一声口哨。双方停止了战斗，但依旧握着兵器，盯着对方，身边是东倒西歪的伤员和尸体。
“我们认输了，宝藏归你们了，我们要求携带伤员，安全离开。”小海对着癞和尚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癞和尚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白白牺牲了这么多兄弟的性命。你们现在是投降，没有资格谈条件。”
“我们还有这么多人，还能打一阵子。”小海说，“如果不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们就接着来。”说完，小海又举起了钢刀。
“不，不，”癞和尚摆了摆手，“这又何必，我们都是为了宝藏而已。”
他和几个头目眼神交流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同意你们的要求，留下宝藏，人可以离开。”
按照约定，小海命令船员，包括伤员转移到两艘受损不大的船只上，在海盗们确定上面没有值钱东西后，升起风帆，黯然退出了战场。
海盗们欢呼起来，纷纷涌上两艘宝藏船。舱门被撬开，一箱一箱的宝藏被抬到了甲板上。几个箱子打开来，金子发出的光芒几乎让人迷醉。当拿开上面一层金子的时候，海盗们面容开始变得扭曲，狂喜转为了愤怒，下面几层竟是砖块！再打开其他箱子，也都是一样，上面一层薄薄的金片，下面全是砖块、石头。
海盗们愤怒地吼叫起来。
“被他们耍了，”山羊胡子叫道，“老大，他们还没走远，追上去，宰了他们！”
“宰了他们！”众人附和着。
“宰了他们有何用，能得到宝藏吗？”癞和尚拍着脑袋说，“现在最紧要的是搞清楚宝藏去了哪里！！”
南中国海，古称涨海、七洲洋、珊瑚洲，这里有千里长沙、万里石塘，历代中国先民都在这里捕鱼生息。小天和鱼龙子，迎着海风，立在船头。想着越来越近的故乡，他们难掩内心的激动之情。他们身后，是另一支六艘战船组成得庞大船队，正鼓满风帆，向中国前行。
这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策，是小海、鱼龙子等人在驶离听风岛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筹划。宝藏船首先悄悄地靠泊在花鸟岛，戴帮主安排两艘战船前来接应。宝藏被转移到两艘船上后，原来的两艘船装上掩饰之物，大张旗鼓地驶回了唐帮。小天以养伤为由，和鱼龙子等人留在了花鸟岛。施帮主声势浩大地进行迎送仪式，也不过是掩人耳目。当然，唐帮安排的也不是战船四艘，船员六百，而是战船十艘，船员一千五。小海等人出发的前五日，小天的船队已经悄悄从花鸟岛出发。
望着微波起伏的海面，小天有些担忧地说：“不知道小海他们怎样了？那么多人觊觎宝藏，他们这一路一定凶险无比。”
鱼龙子：“我们计划周详，相信他们在危机时刻能够全身而退。离中国越来越近了，我们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小天：“你是指官府？”
鱼龙子：“是的。沿海各个帮会，我们应付起来应该问题不大，但如果官府介入进来，就不好对付了。我们来时，就有官府一直追杀我们，想来他们对小海的身世已有所了解，今后对我们的追剿力度定会更大。前路定有许多风涛啊！”
小天：“说起风涛，我有一事搞不明白，你帮我看看。”说着，小天从腰间把听风族老妇给他的布袋解下来，递给鱼龙子，“这里面是颗珠子。我原来也没当回事，偶尔拿出来赏玩两下。但这两日发现这珠子竟会发出奇异的光亮，而且越来越亮了。”
鱼龙子接过布袋，掏出里面的东西。一刻鹌鹑蛋大小的珠子露了出来。整个珠子透亮无比，一缕黑烟在珠内翻滚。鱼龙子惊异地说：“这是避风珠啊！听风族那老妇人竟把这稀世珍宝送于了你。”
小天：“避风珠？”
鱼龙子：“海上一直有这样的传说，某个地方有一种非常稀有的珍珠，能够感知飓风。飓风越近，它的光亮越强。想来，听风族人和这种珍珠有着密切关系。可能是这些珍珠他们随身携带，浸润了灵气，也和他们一样有了听风千里的本领。也可能是他们并没有听风的本领，而是靠这珠子来感知天气的。但不管怎样，这是个难得的宝贝。”
听鱼龙子这么一说，小天一脸惊喜，问道：“那它现在这么光亮，是不是预示着飓风越来越近了。”
鱼龙子：“应该是。我们要赶紧采取措施了。我们不能北进了，航向转西试试。”
小天：“好的，我这就去部署。”
小天转身要走，却被鱼龙子一把又拉住：“小天，此物非同寻常，还是越少人知道为好。你为人忠实淳厚，我不想看到你因为这宝物反而受到伤害。”
小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身下去了。
船队改行辛酉针，向西航行了两日，珠子果然不那么光亮了。又过一日，海上潮涌明显变大，一些浮板、帆缆之物顺流漂来。看来有船被飓风打翻了。
“飓风应该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继续北上了。”鱼龙子对小天说。于是船队调整航向，继续向北。经此一耽搁，小海的船队倒追了上来。
这天中午，望斗里的值守报告有两艘船尾随而来，小天和鱼龙子刚要下达“准备战斗”的命令，值守又报告，两艘船上悬挂的唐帮的旗帜。于是用旗语建立联系，果然是自家人。两个船队并作一起，大家见面，不胜欢喜。
“你们怎么比计划的慢了这么多？”小海问小天。
小天：“我们躲避飓风，望西走了两天，后面又折返回来，所以就慢了。”
小海：“哦，那就对了。那你们怎么知道前面有飓风呢？”
小天刚要回答，被鱼龙子抢先答道：“我看天气有些飓风的兆头，为保万全，就让小天往西走走试试，没想到还给猜对了。”
“鱼龙子不愧是鱼龙子，天文地理无所不晓啊！”乌大真心地称赞道。
听乌大这么一说，小海就不再往下问了。大家开始商讨下步的行动计划。
“现在，我们两队并作一队，虽然实力强了，但目标也变大了。‘暗渡陈仓’的计策只能用一次，多了也没什么效果了。下步怎么办，大家有什么建议？”小海问。
青面鬼：“派回中国的信使早我们半个月出发，一切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快到幽冥岛了。按照时间推算，只要我们过了闽浙海域，我帮的人就能接应我们了！”
鱼龙子：“但只要进入中国海域，我们就可能被官府的人盯上。”
乌大：“如果再遇到什么情况，就只能真刀真枪地干了！要抓紧维修受损的两艘战船，把其他船只的弹药给他们调配一些。同时，我们要继续伪装成商船，船队距离不能太小，尽量减小目标。”
小天：“现在我们最紧要的问题是，要找地方补充食物和淡水，船员们也亟需休整。”
小海：“我们只能在广东一带找个稳妥的地方歇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