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新安排，历史的冲击（过度章，请跳过）
作为大宋官家，赵祯可太了解官员们了。
汴京还好，毕竟是首善之地，有诸多重臣坐镇。
再加开封府尹包拯素来清廉，故而物资发放还算顺利，没闹出什么岔子。
可汴京之外的其他路州，官员们可没那么多顾忌。
比如之前宝钞的推广，就闹出了很多乱子。
有人压着宝钞不给兑换，把布匹、食盐、铝制硬币等私下高价倒卖。
有人暗中散布宝钞贬值乃至作废的消息，故意用铜钱低价回收宝钞，再原价兑换物资套取利润。
有人勾结、私铸铜钱，甚至试图仿造宝钞，意图扰乱市场。
种种乱象、不一而足，让他和朝廷重臣们颇为头疼。
更让他破防的是，很多案子的幕后主使还是他亲政后录取的进士。
所以当听到先生问起如何确保物资发放到位后，赵祯脸色大变。
根本保证不了！
空口白话很容易，但真要实际操持是千难万难。
同样脸色一变的还有老雷三人。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孙总会用这个问题拷问赵祯。
此前与孙总闲聊时，曾聊到过相关话题。
几人都认为以古代的交通条件和监管，很难确保物资及时发放到位。
大部分的物资都会被各地‘有力’人士给截留下来。
当时孙总曾说截留无所谓，因为物资本来就是以送代卖。
从现代采购大量的物资送给历史时空，主要是为过剩的产能找个市场试试水。
至于穿越者们如何处置这些物资，任凭自由发挥。
但现在听孙总的意思，似乎是打算插手物资的发放？
老雷迟疑片刻，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却没有真的开口。
他觉得完全不用管，截不截留都听之任之，反正现代又不吃亏。
而且不用担心历史时空的支付能力。
穿越者们随便哪次带来的黄金，就足以采购几个集装箱的物资了。
更别提数个时空那潜在的海量矿产资源。
随便搞点高品位的原矿，就能换几个集装箱的物资。
老雷经历过衬衫鞋袜换飞机的疯狂年代。
在他看来，孙总的时空开发计划比这还要疯狂：用低端的衣服、鞋袜、罐头等低端民生用品，换取宝贵的黄金和矿产。
这是再好不过的买卖了！
尤其是吃、穿方面，数个历史时空均有难以想象的巨大市场。
大量采购这两方面的物资，不仅可以消化掉多余的低端产能，解决劳动力就业困难，还能有计划的调整相关产业布局，引导产业升级。
这种情况下，插手物资发放可能会导致出现意想不到的麻烦，岂不是自缚双手？
但老雷明白既然孙总出言拷问，必然是其他的考量。
这时，赵祯一脸肃然道：“还请先生有教于我！”
孙泽微微颔首，笑道：“宗室、官员、禁军、厢军等群体，应该优先发放。”
“这……，”赵祯面露犹疑之色，“先生，这合适吗？”
他本以为先生会给出锦囊妙计来解决物资发放过程中的贪腐问题。
但听先生的意思居然是反其道而行之，要把物资大量发给用不着的人。
这岂不是助长贪婪风气？
孙泽摆了摆手，徐徐道：
“多弄些物资过去，先喂饱那些人，不也能稳固你地位吗？”
“当然，也不是说太学和国子监的学子不重要，至少稍微往后靠一点点。”
“同时为了缓解矛盾，孤老、寡妇等群体，物资该发继续发。”
“此外对于入蒙学学习拼音、数学的孩童，不仅要发，还要加大力度，不仅春夏秋冬四季发衣服，而且每旬还发罐头，成绩优异的还有额外奖励。”
“不要担心物资短缺，之前在仓库里看到的那些物资，充其量也就是几个厂一天的产量。”
听完孙总的话语，老雷暗自松了口气。
孙总现在的新安排，和之前与他们闲聊时在本质上别无二样。
甚至还更进一步，扩大了特定人群的发放规模和数量。
若是施行，那马上就要敞开支票买买买了。
至于贪不贪的，也就那样了。
想到这，老雷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期翼。
一旁的老宋和老肖相视一眼。
孙总的新安排表面上看起来和之前差不多。
但内涵却大不一样。
所谓优先发给宗室、官员等群体，不过是先稳住利益群体罢了。
孙总真正的目的显然是打算借着物资发放，在潜移默化中插手北宋的教育。
试想那些学习拼音、数学的孩童一年四季都有新衣服，隔三差五还领到罐头。
那其他家庭肯定有样学样，把孩童送去蒙学。
同时由于北宋新政后的蒙学是免费入读，更是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等到一批批收到物资的孩童长大一些后，北宋就有大量掌握基础文化的劳动力。
靠着这些人，足以在某些领域开启科学体系的萌芽。
比如说在矿产开采、运输、基建建设等领域为现代社会创造巨大的价值。
而且这些人自小受恩惠，属于良家子。
是赵祯以及赵祯接班人最忠实的拥护者，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对北宋时空的开发安全和利益。
老宋和老肖不知道孙总是随手为之，还是早有谋算。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二人大感震撼！
赵祯倒是没想那么多，不住的点头：“先生，我会让吕相公、晏相公等人做好安排协调，不负先生的好意。”
孙泽看几人的表情就知道误会了，也没继续解释，转而问起与西夏的战事准备。
听到问及战事准备，赵祯重新露出笑意：
“先生，上次你让我带回去的头盔和防刺服已经交给范卿和种卿。”
“二人测试后，均赞不绝口，豪言有此神器，定要让那西贼付出惨痛的代价。”
孙泽哈哈一笑，难得赵祯群臣有心气、有底气。
“那我们现在现在过去看看演练，看看有没有需要提升的地方，争取一战定乾坤！”
“好！先生请，”赵祯一脸激动，“雷部长、宋顾问、肖顾问请。”
……
汴京，城外堆场。
吕夷简等人一脸轻松候在场地中间，旁边是两个被搬空的集装箱。
包拯围着集装箱不停游走，时不时还伸手拍上一拍。
“包龙图，别摸啦，”韩琦笑着道，“再看也不可能把这两个铁箱给你。”
众人闻言皆是大笑。
上次官家带回两个铁箱的物资后，包拯便看上了被搬空的箱体。
打算搬去充作物资兑换仓库。
用他的话说，这铁箱能遮风挡雨且异常牢固，用来存放物资再好不过。
包拯不以为意，摇头道：“怎可暴殄天物、弃置于此？自当物尽其用才是。等物资发放完，还可以给范处长当做后勤库房。”
欧阳修打趣道：“范处长怕是看不上，官家这次肯定还会从孙大王那带来更多的铁箱。”
富弼出声调侃道：“永叔，要真是如此，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怕是有的忙咯。”
“如此忙碌越多越好，”欧阳修大笑，“最近到处都天天吵着要衣服呢。”
范仲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希仁、永叔，接下来的物资发放要继续盯紧，勿要辜负孙大王的好意。”
包拯和欧阳修闻言重重点了点头，“自当如此！”
突然，众人眼前一闪，再仔细一看，是官家和孙大王来了。
孙大王身后除了此前见过的雷部长等人外，还有几个陌生人以及四个大铁箱。
众人连忙上前见礼，“臣等拜见官家，见过孙大王！”
话音刚落，包拯急忙冲上前，用力的拍打起集装箱，发出一阵阵闷响。
一听声音，顿时神情兴奋：“孙大王，铁箱里全是衣服鞋袜和罐头？”
由不得他激动，实在是这几天被催烦了。
自从被官家指定经手物资发放后，他和欧阳修与吕、晏相公很快拿出了应对策略：
开封府蒙学孩童、太学和国子监学子以及教授先生等被列入优先序列。
开封府的孤老、寡妇、有功的困难禁军家庭等同样优先。
但名单数量实在太多，即便发放名单筛了又筛，依然很多人没能排上号。
于是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找上来，询问什么时候能发下一批。
若是朝臣、官员或宗室，他大可训斥一番。
可面对一口一个包青天、满眼期翼的孤弱百姓，包拯如何能开得了口？
只得好生安抚，言及下一次定会安排上。
此刻骤然见到满满当当的四个大铁箱，难掩心中激动之情。
“包卿勿急，”赵祯欣喜道，“先生这次又送来大量棉衣鞋袜，以及大量水果、肉罐头。”
包拯甩了甩衣袖，一脸正色，躬身朝孙泽行了个大礼：“多谢孙大王！有了这些棉衣，今年开封府定会少冻死些百姓。”
听到这话，原本激动的群臣瞬间收敛起笑意，皆是一叹。
寒冬腊月，年关难过。
尽管朝廷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拨出粮食等赈济孤弱贫民，但巡使衙吏依旧每天都要运走被冻死的百姓。
这还是首善之地的汴京，其他地方这种情况只会更多！
群臣自是知晓这一点，因而在上次官家带回棉衣后取出一部分赏赐大家时，皆进言推辞。
他们并不缺衣少食，能多发下去一件衣服说不定就能多救活一个百姓。
孙泽一看众人神情便知晓大概，笑着道：“这次我可是送来5万套衣服呢，见者有份，待会每人都领几套回去。”
不管是假装也好，真心也罢。
也不管吕夷简、晏殊、范仲淹、包拯、欧阳修、韩琦和富弼等人在政事上有什么毛病。
但均能以传统儒家士大夫标准严于律己，在个人操守上还是不错的。
他刚才说与赵祯的那些安排，还真得靠这些人才能推行下去。
群臣皆是连连摇头，直言不需要。
孙泽摆了摆手，轻松道：“你们不带头天天穿，其他人怕是拿了也不敢多穿，那不就浪费了？”
“先生已有安排，众卿不要推辞，”赵祯肃然道，“况且先生还会继续提供更多的物资。”
群臣这才拱手致谢。
这时范仲淹上前一步，“多谢孙大王送来的头盔和防刺服。有了这些装备，征讨西贼便又多了一分把握。”
孙泽一乐，调侃道：“我看你多谢是假，想再多要些是真。”
在场众人顿时大笑，被拆穿心思的范仲淹讪讪道：“就知道瞒不过孙大王，确有此意。”
孙泽挥了挥手，“前头带路，先看看训练成果。”
于是一行人又缓步去往不远处的火器禁军训练场。
由于天寒，码头附近行人稀少，偶有几人也是面带苦色。
一个父亲模样的男子用身上的单薄的衣服紧紧裹着怀里几无声息的孩童。
一名颤巍巍的老妇见到众人忙不迭的佝偻畏缩着躲在一边。
一名身着单衣、赤着脚的少年，死死的抱着半捆枯木柴火。
孙泽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跟在身后的老宋动了动嘴，又把话语咽了下去。
到了训练场，种世衡领着一队头戴凯夫拉盔、身着防刺服的火器禁军开始演练。
禁军们对于火器的使用愈发熟练，战术配合也有模有样。
但孙泽此刻没有半点兴致，脑中全是接触到穿越后翻看史料资料时看到的寥寥几字。
“岁大饥、人相食。”
‘冬无棉絮，僵仆于道，冻死者甚众。’
他自诩没有那种悲天悯人的圣母心态，以前还时常嘲笑某会借机谋利，只会拿着捐赠花天酒地。
尤其是看多了虚假报道后更是麻木。
而接触到历史时空后，从最开始的激动、欣喜，想趁机多赚点钱。
到后来打算赚钱之余再做点贡献，再到借着开发时空提升、巩固社会地位。
孙泽一直不觉得自己和历史时空的古人有什么瓜葛纠缠，更像是在玩一盘真人扮演NPC的沙盒游戏。
但当冷冰冰的文字活生生的展现在眼前时，他再也不能当做没看见。
跟着孙泽一道过来的现代众人也尽默然不语。
尤其是老宋和老肖这两位搞历史研究的专家，心态差点崩溃。
他们当然清楚古代有数不清的类似悲剧，可毕竟只是史料文字，完全没有预料到能亲眼目睹。
二人本想着借今天这次机会，好好的游览一番历史上有数的盛世。
亲自体验、见证历史的黄金时代之一。
可在看到刚才那一幕后，二人恍然惊觉：所谓盛世，不过是文人笔下的吹嘘罢了。
火器禁军演练完毕，但现场气氛有些尴尬。
作为新政统筹处副大臣，韩琦硬着头皮开口问：“孙大王，不知禁军演练可有改进的地方。”
“演练的挺好，”孙泽转过头，盯着赵祯君臣：“但刚才路上那一幕，你们有什么想法？”
众人沉默良久，谁也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