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订单【求月票求推荐票】
马丽从小被她哥马军宠著长大,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再加上她本性就泼辣爽利,当年在职工大院里虽是公认的一枝。
可就算这样同龄的那些小子们,也没一个真有胆子上前撩拨她的,因为她脾气上来那还真是没几个人能抗的住。
“咋的,不行啊?”马丽一看张庆海那副玩味的笑脸,立刻瞪起眼睛,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马丽的性子,带著东北姑娘特有的股透亮劲儿,她要是认准了一个人,就能掏心掏肺地对你好,可要是谁惹著她,她也绝不藏著掖著,当场就懟回去。
这种就是说好听的叫爽快,说不好听的就是有点虎。
“行行行!咋不行呢!”张庆海一见姑奶奶要发火,赶紧收起嬉皮笑脸,不敢再继续搞怪,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干啥的?”
“不知道,就晓得他是乡下种地的,我认准的是他这个人,又不管他是做啥的。”这回马丽倒是没多说。
“他有个叔伯哥叫陈志国,在鬼市摆摊卖散装酒,跟我还算认识。我头一回见著陈志文,是去年冬天,他也在鬼市支了个摊子卖炒毛嗑。”张庆海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道了出来。
“他卖毛嗑咋了?一没偷二没抢。”马丽立刻反驳,护短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哪算个正经营生啊?”张庆海嘆了口气,话说得直白,“眼下鬼市是没人严管,看著还行。可万一呢?万一哪天政策风向一变,上面查得严了咋整?”
他顿了顿,看向马丽,“再说,你们俩要真处上了,我马叔那边咋交代?他能同意你跟一个投机倒把的人处对象啊。”
这一句话,说的马丽哑口无言。
回去的路上,马丽脑子里还在反覆琢磨著张庆海说的那番话。
虽然说跟陈志文刚没见几次面,但是她確实对陈志文很有好感。
她马丽长了这么大,再加上家里以前的原因,优秀的小伙子也见了不少,但是就偏偏这没见几次的陈志文,让她动了心,让她忍不住一点一点的靠近。
可两人满打满算也没见上几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现在就想东想西,似乎也太早了些。
张庆海点出的那些顾虑,又像是一层看不见的薄纱,轻飘飘地隔在中间,让她心里有点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捋清。
好在马丽天生就是个爽利性子,从来不钻牛角尖。她想了一会儿,觉得眼下反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索性把心一横: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敞亮了不少,脚下的步子也重新轻快起来。
小县城就这么大,街面上发生点啥事,稍微一打听就能门儿清。没等到下午,张庆海就带著人,在一个废弃的小院里堵住了昨晚那三个冒充联防队员的小流氓。
这几个小流氓本来是盲流子,没正经工作,没城镇户口,也没哪个姑娘能瞧上他们。平日里游手好閒,偶然间看到了“联防队”的袖標怪威风,便动了歪心思。
谁成想,这头一回作案,就撞上了钢板,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
“盲流”在当时特指没有户口、盲目流入城镇的人员,与纯粹寻衅滋事的“流氓”还是有所区別的。
这时候东北有些地区乡下还有著不少盲流屯,都是一些原来逃荒来到这的人,毕竟在荒年,东北最起码能吃上饱饭。
没有户口也就没有地,不过再往后也会有政策,这些盲流屯后来都分了地,上了户口。
张庆海找到他们后,也没多废话,先让上前结结实实“教育”了一顿,隨后便把这三人,直接送进了派出所。
为此还得到了派出所的表彰。
到了晚上夜校课间,张庆海瞅准机会,把这事儿简单跟马丽说了一声。
马丽听了,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还特意嘱咐了他一句:“行了,这事到此为止,別再往外说了。”
陈志文自从知道了县一中晚上六点半才放学,第二天也就不急著那么早赶过来了。等走进教室时,里面已经稀稀拉拉坐了好几个同学。
他一眼就瞅见马丽还在老地方坐著,旁边的座儿空著,便径直走过去,一点儿不客气地坐下了。
俩人简单打了个招呼,没过多大会儿,剩下的同学和老师也都陆陆续续进教室了。
今天学的是算盘,这玩意儿可真是陈志文的短处,上辈子也没摆弄过,所以他学得格外上心。马丽在旁边时不时偷摸瞅著他那认真样儿,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陈志文学的认真,也没注意边上的马丽还偷摸瞅他,要不然肯定心里得偷著乐。
认真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一堂课就过去了。
等下课铃一响,俩人谁都不急著走。陈志文慢腾腾地收拾书包,马丽有一下没一下地翻著书。等教室人差不多走光了,陈志文才抬头,俩人对了个眼神,啥都没说,却都明白是啥意思。
车棚里,陈志文很自然地推过马丽那辆二六车。马丽也没吱声,就跟在他旁边半步远的地方。
到了校门口,马丽抻著脖子四下张望了一圈:“哎?你那俩老弟呢?今儿个咋没在这儿守著?”
陈志文脚底下没停:“让他俩上昨天出事那条道转悠去了。”他顿了顿又说,“防备著点儿总没亏吃。”
马丽心里一热乎。其实那三个二流子早让张庆海给收拾妥了,但她没点破。陈志文这份不声不响的周到,让她觉得心里踏实。
“昨晚后来没啥事儿吧?”陈志文又扭头问了一嘴。
“没,可消停了!”马丽笑了,“就你们哥三往那儿一杵,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嘚瑟?”她话里带著逗趣儿。
“还是加点小心,”陈志文声儿沉了沉,“这年头外面牛鬼蛇神又多起来了,可不能大意。”
他上辈子可是经歷过这年代的,心里头门儿清这时候有多乱。为此他今儿个特意在书包里揣了把刀,就为了防个万一。
马丽听他这么说,知道这是惦记她,就“嗯”了一声,没再多话。
就跟昨儿个一样,陈志文骑车载著她,她拿著手电给照路。
夜里黑灯瞎火的,手电筒那点光,勉强照亮眼前这一小疙瘩地方。道拐角那旮旯暗戳戳藏了个坑,谁都没留神,车前軲轆“咣当”一傢伙砸进去,猛地一顛簸。
马丽嚇得“哎哟”一声,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俩手冷不丁就箍住了陈志文的腰。
陈志文只觉得腰间一紧,后背传来温热的触感,他喉头滚了一下,声音都有点发紧:“这破道儘是大坑小洼的,你搂稳当点儿,別摔著。”
马丽整张脸埋在他后背上,鼻尖全是陈志文衣服上的胰子味。
她小声地应著:“嗯吶……知道了。”
车重新蹬起来,她的手却没鬆开,就从紧紧搂著变成了轻轻拽著他衣裳角儿。手指头尖有点发颤,也不知道是嚇的还是咋的。
快到马丽的家门口,远远看见两道手电光,陈志武和陈志远坐在倒骑驴上抽菸。
马丽脸一热,立刻鬆开攥著陈志文衣角的手,將手藏到身后。
目送马丽进了院门,陈志文才利落地翻身跨进倒骑驴的车斗。陈志远一边蹬起车,一边凑过来笑嘻嘻地问:“哥,跟嫂子处得咋样了?”
陈志文抬手轻拍了下他后脑勺:“就你话多,好好骑你的驴。”
陈志远嘿嘿一乐,也不恼。
三个人说说笑笑,等到了家都晚上十点多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陈志文照旧先蹽到地里转悠了一圈,才回家吃早饭。撂下筷子,他就掏出马丽给的笔记,在西屋炕桌上闷头抄了起来。
陈志武可坐不住,压根没心思学这些,一抹嘴就溜出门找对象去了。
这时候东北农村也没几家管孩子学不学的,学不学全凭自觉。几个小的吃了早饭就出门玩去了,陈志文也懒得操心他们。
王美兰一看陈志文在那认真学习,也没去打扰他,自己出去串门子溜达去了。
包子和卷两只猫跟家里的几口子人都混熟了。陈志文正抄著笔记,它们就凑过来蹭来蹭去的。包子一纵身跳上炕桌,眼珠跟著晃动的笔尖来迴转,盯得死死的。
陈志文看得好笑,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包子立刻眯起眼呼嚕呼嚕了起来。一旁的卷见包子被摸了,也跳上桌,把脑袋往他手边拱,一副求摸摸的样子。
陈志文赶忙也摸了摸卷,谁知包子又不乐意了,脑袋挤过来一副爭宠的样子。他没辙,一手一个提溜起两只猫的后颈,把它们拢进怀里,这才安心继续抄起笔记。
两只小猫被搂进了怀里,也就不再闹腾了,没一会就呼嚕呼嚕的睡著了。
正抄著笔记,窗外大门“哐当”一响。陈志文抬头,就见志远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一进屋就一下子把两只猫惊醒了,陈志文只得把它们搁到一边,掏了根烟扔给弟弟,问道:“干啥玩意儿这么火急火燎的?”
“哥,咱啥时候再去毕叔那儿瞅瞅啊?”陈志远接过烟,一屁股坐上炕,就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
陈志文看他那急吼吼的样儿,不由乐了:“咋的,手又痒痒想摸电焊了?”
“可不咋的,心里头直刺挠!”
“成,那你去找你二哥回来,咱三一块儿上县城,也去看看老毕那辆倒骑驴卖出去了没。”陈志文略一思忖,应了下来。
陈志文把志武的去向告诉了他,志远一听,转身就跑了出去。
等兄弟俩回来时,笔记也才抄了一般,时间也快晌午了。几个人吃过午饭,才动身往县城去。
到了老毕的修车铺,见他正呲牙乐著跟人嘮嗑。一瞧见陈志文,老毕眼睛一亮,迎上来说:“正琢磨晚上去一中寻你呢!那辆倒骑驴,今儿上午刚出手。”
“哎哟,那可正好,我们这不就来了。”陈志文笑著递上烟,几个人就站在铺子前叭嗒了起来。
“不光卖出这一辆,”老毕嘬了口烟,美滋滋地补充,“还又订了两辆,订钱都交了。”
这情况陈志文还真没料到,不过既然人都来了,乾脆就直接动手干吧。
上一辆倒骑驴的车架子,是他带著两个弟弟一起下的料,两人也都大致明白了该怎么弄。这回陈志文就直接把这活儿交给他俩,不懂的记不住的再找他问。
陈志文跟老毕钻进铺子里算起了帐,上一辆车成本总共235块钱,刨去本钱,俩人一人分到二十二块五。
陈志文刚从老毕手里接过钱,就听老毕又说道:“还有个事儿,咱手里剩的二手件不多了,再往下做,恐怕就得用新件了。”
这年头不像后来,谁家有一辆自行车都当宝贝似的,再破也儘量修修补补接著骑,实在烂得不能要了才捨得扔。所以想收旧车、拆旧件,確实越来越难。
陈志文沉吟了一下,问道:“那要是全用新件,一辆倒骑驴成本得多少?”
“我拢共算了一下,要是全用新件,差不多得二百四十块钱。”
陈志文一听,心里踏实了,直接对老毕说:“那就用新件。说实话老毕,你觉得这买卖咱还能干多久?”
老毕之前还真没琢磨过这问题,咂摸了一下才说:“这买卖,能干挺长时间吧?”
“你看,修车不难,焊架子也不难。这活儿,只要有门路能划拉来自行车件,谁都能干。”陈志文没绕弯子,实话实说,
“咱现在也就是抢了个先,好多人还没想到这个事,所以现在咱能卖一辆是一辆。等哪天有那脑瓜灵光的回过味,也跟著整,他们卖不动就得压价。”
“到那时候,一辆车可挣不了现在这些了。”
老毕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认同的点了点头,“要不怎么说你们年轻人脑筋活呢,是这么个理。行,我听你的,就这么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