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我和孩子以后就仰仗大哥了
胥珩身居高位,公务繁忙,常年难以见到行踪,姬荷嫁进来半年也只在去年年节时见过他一次。
就那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世间怕是再也没有像这样的男人了,分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却又叫人忍不住想要飞蛾扑火般地接近。
胥珩与胥承,虽是同胞兄弟,但却一个天一个地,一个是高山雪莲,只可远观,一个是池塘里的烂泥,令人作呕。
姬荷想要一个孩子,在这胥家,最佳人选,只能是胥珩。
有这样的父亲,孩子定然也非比寻常,最重要的是,胥珩是当朝首辅,位高权重,日后姬荷行至末路,即使发生什么不测,看在孩子的份上,胥珩绝不会视而不见。
此时进门的胥珩一言不发,‘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陈氏的面前,挺直的脊梁都像是弯了下来,面颊沉在阴影里,被无声的悲伤浸透。
陈氏捶打着他的肩膀,恸哭起来,“你弟弟都死了几日了你才回来,你如今当了大官,就连家里人都不要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啊!”
胥珩一言不发,低垂着头颅,任由陈氏发泄,只有垂在两侧的手臂轻轻颤着,青筋凸显,他在极力隐忍失去胞弟的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氏才脱力般倒下,在丫鬟和胥珩的搀扶下去卧室歇下。
胥珩打帘出来,这才注意到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姬荷,女子一袭白裙裹着纤细的身躯,芍药般美艳的脸颊上却有一双清灵的眼,显得那样无辜,此时眼里泡着一汪泪,像是受了许多委屈,却不敢表露出来。
姬荷也看向胥珩,男人一路风尘,却不显疲态,一袭白衣,反而出尘,昏黄烛火下,如遗世谪仙,山泉美玉般高洁雅致,眉目更多几分威严。
但姬荷觉得胥珩更像判官,官居一品,杀伐果断,能言定生死,私下也从不松懈,是一个克己复礼到极致的男人。
姬荷朝着胥珩柔声行礼,“大哥。”
声音柔婉,带着女儿家独有的娇意。
胥珩甚少归家,对于这个弟媳的浅显了解只从陈氏口中得知。
胥珩对着姬荷点了点头,便见她怯怯低下头颅,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胥珩皱眉,觉得她不像是陈氏说的那样不安分,但他并未细想,转身往灵堂的方向去。
姬荷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闪着势在必得。
哪怕肩上压着沉重的担子与悲伤,男人的身形始终如鹤般挺拔,不愧是全京城贵女都放在心尖上的男人,当然……她也想染指一二。
第二日,胥家便安排了送葬的队伍送胥承回祖宅安葬。
姬荷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跪在陈氏面前,“母亲,夫君走得急,就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您让儿媳跟着去吧!就当是让儿媳肚里的孩子送他爹最后一程!”
此言一出,胥珩略微皱眉,首先反对,“弟媳你有孕在身,又身体娇弱,并不适合随行奔波。”
姬荷神情悲痛,坚持己见,“这是我夫君,也是孩子的爹,我不怕苦,只怕夫君路上孤单!大哥,你就让我和孩子随着去吧!”
胥珩见她柔弱到仿佛风一吹就倒,没想到她和弟弟的感情竟这样深厚,但胥珩也有自己的考虑在,并不轻易松口。
两人均是一言不发,都没有看向对方,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半晌,陈氏疲惫开口:“罢了,珩哥儿,她怀着你弟弟唯一的血脉,是该跟着过去,你路上照顾好她。”
胥珩正要开口,瞥见姬荷脸上的乞求神色,最终改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母亲放心,儿子会照顾好弟妹的。”
胥家主宅离京城有百里路,又是托运棺木,来回没个七八日走不完,除了胥珩以外,还有胥家的两个男丁也要同去。
因为胥承是病死,又年纪轻,所以只在府上停灵了三日,送葬的队伍也是尽量从简,饶是如此,毕竟是大户,送葬的护卫也有二十来人,再加上照顾姬荷的婆子丫鬟,队伍阵容并不算小。
顾忌着姬荷的身体,一行人走得格外慢,刚出京城半日,天边便下起了蒙蒙细雨。
马车停下,胥珩身边的随从墨初过来,“二夫人,您现在感觉可还好?大爷问您需不需要吃些热食?”
姬荷抬头,恰好与不远处胥珩望来的视线相撞。
细雨中,男人的身影沉默挺拔,像是修行的道人,浑身上下写满不可侵犯,见她看来,很快别过眼去。
姬荷对墨初:“我现在感觉还好,劳烦你替我谢过大哥。”
等墨初走后,盼梦对姬荷,“夫人,大爷冷冰冰的,奴婢怎么感觉……不太能成呢?”
姬荷摇摇头,“话别说太早,时间还长,到底如何,且等等看。”
她千辛万苦跟过来,不就是为了能有机会和胥珩多接触么?
素白色的披风上绣着铃兰,姬荷的面容更显得清秀,还有苍白的瑰丽,她只站了一会儿,就回了马车上,隔断了一道视线。
胥珩放下窗帘,他的眉头紧锁,不知在想着什么。
送葬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姬荷的身体……罢了,他会代弟弟护好她和孩子的。
行到傍晚,天边的阴云浓重起来,像是要下大雨。
胥珩立刻令人原地扎帐篷,吩咐刚落下,雨点倾盆而下,夹杂着狂风,姬荷的马车在风里也摇晃起来。
胥珩在雨中,见第一个帐篷已经扎好,棺材推了进去,他才去看姬荷的马车,只见到风雨里马车飘摇着,隐约可以听见女子的呼喊。
车夫在雨中朝着胥珩的方向,“大爷,雨太大了,车轮全陷进了地里,车走不动!”
一边的侍卫听闻,忙顶着风雨朝马车来,却见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胥珩扶住车身,“弟妹,你下来,我护着你去帐篷里。”
随行的婆子被风吹得七倒八歪在地上,为了姬荷的安全起见,胥珩只能先将人护着到帐篷里再说。
姬荷的一头黑发被风吹得杂乱,小脸惨白,似乎很是无措,她半个身子才出车厢,便被吹得一个趔趄,往胥珩的怀里斜去,很不出意料地,她被接住了。
男人的胸怀宽阔,虽被雨水浸湿,却依旧是滚烫的,周身有青竹的浅淡香气,在风雨中依旧坚不可摧。
一只手臂横在姬荷的身后,将她稳住,手却悬着,不沾染分毫,胥珩另一只手撑起了伞,只护着姬荷,他的身体全在雨里。
伞面完全挡住了姬荷探究的视线,她在胥珩为她营造出的一方净土里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几乎是前脚刚进帐篷,后脚胥珩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姬荷的半个身体也全湿透了,秋日的厚重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身躯,没有半分臃肿。
雨水寒凉,她不由得打了两个寒颤。
胥珩却没多看一眼,见她的发丝沾着雨水贴在脸上,便转开视线:“我让你的丫鬟去拿衣服来。”
姬荷哆哆嗦嗦,“多谢大哥。”
出于早亡的胞弟的缘故,她的‘大哥’两个字让胥珩多了几分责任感,他点头,“若是有不舒服,尽管让人来找我。”
顿了顿,胥珩交代,“护好肚里的孩子。”
说完,胥珩便出了帐篷。
姬荷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眨了眨眼睛。
这场雨估摸着要持续一整晚了,风倒是很快就停了下来。
帐篷的数量不多,下人们挤在一顶里面,胥珩和随行的两个二房堂弟同棺材挤在一起,姬荷带着盼梦还有几个粗使婆子在一起。
胥珩沉默地擦着棺材上的雨水。
其中一个堂弟突然出声,“二嫂,你怎么来了?”
姬荷擦了擦眼泪,“我担心夫君的棺材损坏,便来看看。”
她这般关切,胥珩也心中也替弟弟感到欣慰,他道:“棺材只稍微淋了些雨,并无大碍。”
说完,胥珩注意到姬荷洇着水的裙摆,声音沉下来,“雨太大了,你就在这个帐篷里休息,不要再走动了,我们去你的帐篷。”
话落,两个堂弟先离开,胥珩也要走,姬荷的声音突然喊住他,带着哽咽。
“大哥,我夫君走了……你说我和孩子以后该怎么活?”
胥珩转身看去,只见女子泪水沾湿了长睫,正怯怯看着他,像是易碎的琉璃,让人忍不住怜惜。
胥珩不由得放柔了语气,“不要怕,家里还有我和母亲在,再怎么样,也不会委屈你们母子的。”
隔着飘忽烛火,姬荷望进胥珩的眼里,那双眼比寻常人的要深,如墨一般,看不彻底。
姬荷虚弱笑笑,“我和孩子以后就仰仗大哥了。”
话说完,姬荷身体一晃,往前栽去,胥珩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箭步上前,捉住了姬荷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