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母妃
昭贵妃说得真切动人。
没有什么过于修饰的字眼，反而显得越发真心难得。
皇帝也是一阵动容，拉着她的手轻抚着：“这么多年，宫中还是只有你能稳得住。”
“陛下……”
“过去那些时日委屈你了，尤其是咱们的温川，你放心，往后朕会好好待你，教你风风光光、安安稳稳做这个贵妃！”
昭贵妃羞涩一笑，手指轻轻摩挲了他的掌心，算是无声地回应。
当晚，皇帝依旧宿在了荣华宫。
昭贵妃处，平川公主被叫了过来。
“母妃怎又传女儿进宫了？这是想我了吧。”平川公主笑嘻嘻，在母妃跟前全无素日里在外人跟前的严肃，又变回了那个嘻嘻哈哈的小女孩。
“我问你。”
昭贵妃将女儿拉近在身前，放低声音，“你与那元贞女君是否在商议什么大事？”
“母妃指的是什么？”
“今日安妃与我说了句话。”昭贵妃犹豫片刻，“她说，愿与本宫同为太后，一东一西，各持宫闱。”
平川公主的心也狂跳起来。
她低头想了想过往种种，心中越发笃定。
“既然她这样说了，那就意味着盛娘子必有后手。”她相信盛娇，“母妃何不答应了？”
贵妃，如今听着是风光。
可等到新君继位，也不过是个太妃的位置。
可要成为太后，她一不是中宫，二不是太子母妃，又如何能入主宁寿与宁康两座宫殿？
那是太后的宫殿。
她还算好，如今掌控后宫，膝下的公主也被封为琅王。
安妃呢……尚无一子半女，且很可能日后无法生育。
没有皇子，她们怎么做太后？
这也是昭贵妃想不明白的地方。
沉默良久，昭贵妃淡淡道：“先放着吧，这事儿不拘答应或不答应，若她真能与咱们同心，早晚是一条船上的人；在后宫，我定会照拂好她。”
“母妃明鉴。”
此刻，一不起眼的宫殿中，庄王正在榻前侍疾。
躺在床上的女子形容枯槁，面色蜡黄，俨然病了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她便是抚养庄王长大，至今还只是昭仪的良玉。
“都说了，让你不要来了，你这孩子偏不听，日日都要过来，横竖每天吃的都是这些汤药，我已烂熟于心，断少不了一顿的。”
良昭仪才说了两句话，便已气喘吁吁，体力不支。
“母妃，您别说话，先吃了这药。”庄王小心伺候，周到体贴。
望着养子，良昭仪感慨万千，不再言语，张口吃药。
好不容易吃完了，许是药力上来，烘得人有了些力气，她还坐了起来，与庄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你这又是何苦……我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这些年熬坏了的，本就没几年好活了，你又从哪儿弄来了这些药，如今你是亲王之尊，母妃很开心，别为了母妃连累了你。”
“这怎能叫连累，母妃这么说就是在折煞儿子了。”庄王轻叹，“能让您身子好一点，儿子做什么都愿意。”
良昭仪笑了，满满都是温情。
她本是徐妃身边的一个宫女。
出身官宦之家，被选入宫廷，后因家世不显，人也不够出挑，便留在了各宫主子身边伺候。
兜兜转转，是徐妃留下了她。
徐妃厌恶责罚宫人，每每有什么事，她都会耐心询问，后又给他们改过的机会；若不是徐妃救了她，怕是她早就命丧掖庭，哪还有后面被封美人的机会。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徐妃死后，良玉坚持要抚养七皇子。
人人都说，她是为了让自己低微的位份能往上晋一晋。
但良玉知道，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想拼尽全力护佑徐妃娘娘的骨肉，宫中人心险恶，她不敢将年幼的七皇子托付给其他人。
后来她确实因此被晋封为昭仪。
再后来，她两次护住庄王，身子里的残毒却一直留了下来。
这些年这些残毒慢慢蚕食着她的身体，耗尽了她的精气。
那一年宫宴，良昭仪与刚刚成为景王妃的盛娇碰面，被对方一眼看穿。
彼时，才刚刚十六岁的盛娇依旧怀揣着少女的天真直白。
她惊讶道：“昭仪娘娘，你怎么中毒了？”
也是那时候起，盛娇给良昭仪开了全新的方子。
她也说了，这毒素在体内盘旋已久，一时半会无法彻底拔除，只能一边慢慢滋养着身体，一边再清除；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顶多能延长寿命，却不能根治。
即便如此，对庄王母子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原本良昭仪已经坐着等死。
宫中太医也是一筹莫展。
盛娇的出现简直是划破黑暗的一道曙光。
她替良昭仪整整延长了十年的寿数。
这些年若非有盛娇的药方，良昭仪早就没命了。
望着养母，庄王心如刀绞。
他知道……或许这一次，真的留不住母亲了。
“别难过，我能多陪你这么久，已经足够了，若不是盛家娘子，我怕是早就没命了；人终有这么一天的，我只是提前去见你亲生娘亲了，这么多年没见了，我真的很想她。”
良昭仪干枯的手轻抚着庄王的鬓角脸颊。
“如今你也是亲王了……我到了下面也有颜面去见你娘亲，我要跟她说，咱们的儿子很出息，咳咳咳。”
庄王紧紧抱着她，无声泪流，浑身颤抖。
周江王府。
正在安眠的江舟睁开了眼。
他扫了一眼身边正在酣睡的妻子，轻轻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随后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顺风而势，他越过层层阻碍，在府中另一处偏门外见到了那个身影。
“庄王殿下。”江舟坐在高高的墙上，“天都快亮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庄王抬眼，凝视着他：“我想见一见世子妃。”
江舟原本不快的心情，被他这一声称呼成功点燃了喜悦的烟花——世子妃，世子妃欸！！
旁人称呼他媳妇，不是女君，就是盛娘子。
还是这个庄王有眼力劲。
他越看对方越觉得顺眼。
跃下高墙，他如蜻蜓点水一般，几步就到了对方跟前。
这诡谲的身手看得庄王心中大骇。
“说吧，为什么想见她？”
“……我想请世子妃救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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