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他不无能
孟笙一怔。
鼻息间一瞬间就被那股清冷的雪松香占据,很好闻,就那样淡淡的,影响着她心里那丝复杂又酸涩的情绪。
却仍旧有些凌乱。
她暂时理不清,繁忙的大脑也暂时抽不出空去细想那些事情。
她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裴绥,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和裴绥交流沟通。
回到以前……
太难了。
他们之间的隔阂,太长了,她现在……迈不过去。
如果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裴家,她这个女儿,得有多糊涂,多拎不清啊。
害自己父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至少还要半年一年要待在床上,或者轮椅上。
自己却还和害自己父亲的女人的儿子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得多丧心病狂,才能做出这种神志不清的事情来?
她这般想着,心里着实有些难安,就像是有一团灭不掉的火焰在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想推开,可裴绥却抱得更紧了,又在她耳边轻喃了一句,“对不起,是我无能,没有约束好她……”
不,不是的。
他不无能。
他做得很好了。
特别好。
孟笙知道他又何其无辜呢,甚至都和崔雪蘅不亲,崔雪蘅对他还和仇人似的,却仍旧被她牵连了。
可她和她父亲又何尝不是无辜呢?
血缘这个东西真的是个很难说得清的东西。
谁对谁错?
归根结底,只能怪崔雪蘅忽然抽这个疯。
可面对裴绥,她责怪不出口,却也不能完全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只能生出许多许多的自责,任由它如潮水般将自己吞没堙灭。
如果没有她横插这一脚,裴绥回来就准备买新房的,然后等孟承礼这次的仪器治疗起了效果,身体也稳定后,就过来表明心意,求娶孟笙的。
结果呢?
仅仅一天的功夫,就让他觉得在日本那些天的美好,都不过是他的黄粱一梦而已。
孟笙张了张嘴,打断他的话,问了之前在病房里就想问的问题,“你手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裴绥闻言,心口缩了下,又被什么东西灌了个半满,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让他的心神都安稳下来了。
他压低声音,如实说,“昨天,砍树砍地。”
孟笙微怔,眉头紧蹙,“砍了很多?”
“不多,八九棵吧。可惜,应该叫推土机把那个园子推平的。”开口前,他先是自嘲地笑了下。
声音却低低哑哑的,清冷的质感里透着几分淡漠的惋惜。
孟笙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该说他傻,还是……傻?
八九棵,用手纯砍,得费多大的心力?
上回去裴家,她去过五进院,自然也看过那个梅园的。
大多数的梅树被照料得很好,长得粗壮,想要用人力砍,得耗费一番力气。
“是伤着了,还是怎么回事?”她又急忙问。
“水泡。”
“多少个?”
“不知道,十多个吧。”
孟笙吸了口气。
也是这么多树,砍起来,得使多大劲?
难怪会长这么多水泡。
她拧起眉头,用力将他推开,抓过他的手看,担忧问,“看医生了吗?泡挑破了吗?上药了吗?疼不疼?你也真是的,怎么……”
对上他的目光,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绥眼睛热切地看着她,低声问,“你还……愿意关心我?”
孟笙垂着眼睑,轻声回道,“嗯,你现在还是我男朋友。”
裴绥一怔,眸子里染上一丝慌乱的光芒。
现在还是?
那以后……
就不是了?
他动了动唇,还没出声,孟笙又追问,“回答我的问题。”
“已经处理过了,不严重,家庭医生给我配了药,敷个几天就会见好,到时候和留疤膏一起涂,也不会留疤。”
孟笙冷着一张脸,没好气地瞪他,“你……你太冲动了,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她都能想象到,他当时砍树时,有多狼狈。
“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没法冷静,只有一次把她打疼了,她才会长记性,不然,即便送出国了,她也会想方设法作妖的。”
他也没办法。
如果可以,他也想干脆把她弄死的了。
孟笙抿抿唇,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异样,崔雪蘅的作妖能力,从上回在寿宴上,能装病陷害她开始,她就看出来了。
崔雪蘅现在虽然病着,以后清明了,就不会作妖了吗?
想到这个,她心底忽然就往下沉。
谁家有那么多条命给崔雪蘅这么折腾呢?
裴绥望着她眼底暗下去的光,他好像又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安地开口,“笙笙,我们……”
“你先回去吧。”
孟笙打断他的话,吸了口气,轻声道,“我今晚会回去一趟,想好好睡一觉,我们的事,明天再说吧。”
又嘱咐说,“还有你手上的伤,既然上药了,就不要轻易碰水,小心发脓发炎。”
在这一刻,裴绥的心好似跌入了不见五指的深渊里。
不住地往下坠,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忽然想逃避,不想面对明天。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他以前一直都是秉着今日事,今日毕,有什么问题好好解决,逃避是最没用的办法了。
可现在他只想逃避。
见她不吭声,孟笙拧眉看他,加重了语气,“听到没有?手不准碰水!”
裴绥再次伸手把她揽入怀中,脸也埋进她的脖颈中,贪婪地嗅着专属于她身上那股淡雅清新的香味。
孟笙的手抬起来,下意识想推开他。
但手停在了半空,到底没能推开他,就任由他抱着,还虚虚浮浮地搭在他的背上。
好半晌才听到他重重的“嗯”了声。
她又如何不会贪恋和他相拥的心安感呢?
可她不能啊!
现在的她,脑袋一片混乱,也不适合做选择,下决定。
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认真思量和整理心里的情绪。
片刻后,她等脸上的神色恢复成那副疏离淡漠的模样了,才将他推开,“你回去吧。”
“我等你。”
裴绥说,“你晚上回去没车,我在楼下等你。”
“不用。”
“我等你。”
孟笙听他重复的话,抿紧了唇,没吭声。
“我是你男朋友,等你是应该的。”他低声补充了一句,“你要下来的时候,给我发条消息,我在电梯口等你好吗?”
“手机昨天晚上就没电了。”
裴绥的睫毛投下两片阴影,“难怪,我昨晚……给你发消息了,也打电话了,你都没回,都没接。”
孟笙一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接点什么话,和他对视了几秒,侧过了头。
“我进去了。”
说罢,她没再停留,更没看他,抬腿就走进病房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是那么坚决,裴绥试图深呼吸,但那口气到了喉咙口便滞涩了,怎么也抵达不了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