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伦理公约·第二钥的代价
“倒计时：33:12:04。”
井域的灰像一张被水打湿的纸，轻轻贴在船壳上。风止收住直线与整齐，年轮之环只抬半分，潮汐龙骨在低到不可闻的频里与域内潮汐互相“错拍”。众心桥上，《技术钥·授权副本（β/δ）》悬在墙中央，像一盏不刺目的灯。要让它真正成为“救活”而不是“利刃”，必须为它安上第二把钥——伦理钥。
苏离把“见证者联盟—井域节点”的雾门拉开，伊娃将弓横在膝上，当作一件需要随时调整的精密仪器。小五把“RCP（可逆承诺协议）”的合约沙盒扩容，预留“伦理测度”的执行口；巴克与雷枭分守“石/火”两钥的轮值位，林战按掌于回授瞄准环，金叶印记在幽光里恰到好处地亮着。
“第二钥不是‘正确答案’，是‘拒绝错误的门’。”伊娃开场，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将一块石轻轻搁在桌面。
苏离点开草拟页，把“文明最小伤害原则”写成一条可以放进TEE的形式化对象：
“我们不用诗。”伊娃把弓弦拨出一声极轻的‘咔’，“我们用可以被执行、可以被回滚的语法。”
林战补上一行：“第一位是我们与守卫核刚刚达成的共识：不可逆伤害优先。‘先知’把‘重启’包装成‘赎罪’；我们把归还刻进‘工具’。”
小五将四句“众心准则”编译为哑词签名，嵌入合约沙盒的伦理测度口：
“一，不先取，先聆听。
二，不先占，先归还。
三，不留钥匙在单心。
四，不用旁人的死，去买我们的路。”
巴克看着那四句，简短地“嗯”了一声：“现在，列极端场景，让公约经得住最坏的天。”
极端场景推导（一）：救生舱悖论
设定：一艘救生舱氧量不足以支撑所有人抵达下一停靠点。
归乡答案：全体清零，无痛。
黑塔答案：按身份与功能排序，高效留下“有用者”。
公约推导：
II：归乡方案的 II = 全体不可逆；黑塔方案对被弃者的 II = 个体不可逆，且引入“单心锁”；
我们：扩域求助 限域降耗 自愿轮换昏睡，以分摊降低 EE，且不新增“单心锁”；若仍不足，抽签 志愿置换，回滚失败启动终身守护配额。
结论：公约可被执行，归乡与黑塔均不合格。
极端场景推导（二）：病原体净化
设定：一种病原体可用“金属瘟疫式”清场法快速净化，但将抹除一片微观群落。
归乡：以大寂灭作为“终极药”。
黑塔：净化优先，不问代价。
公约：局部隔离 慢变量疗法，用“年轮阵”把疗效与生态节拍对齐；若必须清场，限定在最小域并执行代偿（复育 时间守护 代际补偿），且由受影响社群共证。
极端场景推导（三）：战争—钟压迫下的反制
设定：对方以“钟丝阵”整齐化推进，我方可用“误差播撒器”将其解构，但风险波及邻域民生。
归乡：劝降于“绝对”，拒绝抵抗。
黑塔：优先胜利，外溢自负。
公约：以错拍限定相位盐，设外溢硬上限；若超限触发强制回滚；战后以“归还账本”对邻域进行重建优先配给。
“能执行，能回滚，能被见证。”苏离合上草案，“这是伦理钥必须做到的三件事。”
雾门另一侧，有人敲门。
不是黑塔。
是归乡教派从碎环阴影里分布式投来的 “见证祷告”。一行行“苦难清单”被抛上众心桥的半空：被钟丝碾平的村、饥荒线后沉默的城市、病痛中挣扎的孩童、在雪地里抱着尸体的老人。每一幅都真实，每一幅都锋利。
随画而来的声音像从冷井底爬上来的风：
“诸君以‘延续’为善，而延续之道，长路多苦。
清零即善，善在止痛；
善在不让‘下一代’承继‘上一代’之罪；
善在以‘无’洗‘名’。”
他们不是来辩逻辑，他们来摆证人。
“你们把‘痛’当证。”伊娃一字一字，“我不否认痛。但痛不是唯一的度量。”
归乡再投影一段：某星港撤离失败，父亲把孩子推上最后一艘船，自己坠入黑里。字幕写：“延续是留下更多父亲坠落。”
苏离没有躲开，她把那一帧看完，然后用很慢的速度说：“延续是让孩子学会在下一刻接住别人。”
“你们以‘同意’为前置，”祷文里的声冷冷，“若全体被痛折服而同意清零，又如何？”
“那叫绝望投票。”小五截断，“当理性被‘钟’与‘祷’逼到角落，‘同意’不成立。伦理钥要求‘见证者联盟’在低整齐度环境下完成小签。你们的‘同意’，多半是被‘绝对’催出来的。”
归乡最后抛出一记“终极反问”：
“人类延续之账本上，是否已写满他族、他域之血？若然，清零即是止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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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枭把枪口向下：“止恶不是杀尽。止恶是把手从扳机上拿开，学会误差环。”
伊娃抬手，记忆井的薄膜应声而起。
不是传奇，是用了就会脏手的工具史。
归乡要“官方终止痛”；黑塔要“正统接管路”；他们——要“把灯护过去”，哪怕慢、脏、小。
伊娃合上薄膜，声音很轻：“我们不是否认痛，我们就是在痛里工作。”
归乡的影沉默了两拍，终以一段祷句作结：
“诸君既不肯见‘终了之善’，愿以世世代代之痛磨‘少痛之善’，此善太奢。”
苏离抬眼：“奢侈的是，以‘终了’之名，把活着赶出门外。”
争辩不是为了赢，是为了把将要执行的东西写对。
小五把“伦理钥·草案”推进到TEE。苏离、伊娃、巴克逐条打磨。
条文不是纸上谈兵，每一条都被挂上可执行的锚：TEE的检查点、RCP的回滚向量、见证者账本的“小签阈”、年轮阵的节拍对齐、误差播撒器的盐值上限。
“签。”伊娃看向众人。
三钥先行。
苏离以“叶钥”在条首签下“归还”；巴克以“石钥”在条尾签下“熔断”；伊娃以“火钥”在中段签下“不以效率为刀”。
小五把“伦理钥—技术钥—RCP”的三向绑定在TEE里钉死：任何一方掉链，另外两方立即切入只读—回滚。
“倒计时：32:01:33。”
争辩用掉了一个小时，但换来的是一份可以托付给后人的约。
就在此刻，灰中升起一面冷白。不是威胁，是确认。
守卫核以最节省字的方式发声：
【守卫核：伦理钥·草案——合规】
【守卫核：与技术钥——绑定通过】
【守卫核：激活条件——需群体钥见证（三百二十枚‘小签’；三域同步）】
【守卫核：备注——倒计时同步；TTL 与技术钥一致（18:00:00）】
冷白面轻微向内折了一线，像一个无面的看守对桌上这份公约做了一个实用者的点头。
它不懂温柔，它也不会歌颂。它只在账本上记下：“这份条款，使我的‘守’更容易。”
雾门另一端，归乡教派的祷声远去，却留下一个冰冷的影：他们会在公约的边寻找新的缝。
裂缝那侧，黑塔“白枚”的钟丝阵正把“替代方案”装进一只看上去与RCP相似的盒子——他们要把“单心议约”伪装成“众心合约”。
“我们欠世界三百二十枚‘小签’。”小五合上TEE的窗口，“没有它们，伦理钥只是草案。”
“去找。”伊娃起身。她把弓背在肩头，像背一条要去拜访的路。
苏离收好“教育优先”的预算，准备好在每一个节点先教后写。
巴克检查“熔断位”，雷枭把“误差环”的新盐刻进肌记。
林战按掌于回授瞄准环，金叶印温了一下：“下一把——群体钥。”
风止转向井域的另一侧，那里散着三百二十盏很小的灯：
有的在矿洞边，有的在盐崖上，有的在孩子的笑里，有的在老人手背的叶影里。
灯需要被看见，被签下名字，被写进账本。
只有那时，第二把钥才算真正落锁，第一把钥才算真正温和。
“倒计时：31:29:58。”
他们从争辩中带走清明，从清明中带走羞惧的对手留下的痛感，再从痛感里选出路。
路很细，像一根要在风里拉紧的弦；
但有弦，才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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