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高阳和辩机
太极殿。
李承乾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阶下的文武百官。
“有事启奏。”
李承乾的声音里带著一丝沙哑,昨夜李承乾批奏奏章到了深夜,只休息了两个时辰。
吏部尚书崔云突然出列说道:
“陛下,臣有本启奏,事关皇室体面,不得不言!”
李承乾闻言后眉头皱了起来。
“讲。”
崔云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
“陛下西征期间,高阳公主罔顾礼法,竟与沙门辩机过从甚密!
二人不仅在府中私会,更有传言......传言公主將太宗皇帝赐的玉枕赠予辩机,秽乱宫闈,有损大唐皇室威严!”
“哗!”
殿內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高阳公主是太宗最宠爱的女儿,性子骄纵,嫁与房玄龄之子房遗爱后仍不安分,可谁也没想到敢与僧人私通,还牵扯出太宗的遗物。
房玄龄的脸色瞬间惨白,手里的税法卷宗差点攥碎。
他儿子房遗爱娶了高阳,此刻被当眾揭短,等於打了整个房家的脸。
“崔尚书!”
房玄龄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此事恐有误会,高阳公主虽性情不羈,断不会做出这等......”
“误会?”
崔云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卷证词,
“臣有公主府侍从的供词,还有辩机禪房搜出的书信,字字句句皆是私情!
陛下若不信,可传证人上殿!”
李承乾被气的手指死死的抓著龙椅的扶手。
当初他不同意房遗爱迎娶高阳就是害怕会出现这种情况。
本来他以为自己登基之后,高阳的事情不会再出现。
谁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真给自己长脸。
祸乱宫闈的事情还是做了出来。
“陛下,”
崔云继续说道,
“皇室是天下表率,公主秽乱之事若传扬出去,百姓会如何看待我大唐?
士族会如何议论礼法?
臣恳请陛下严惩,以正视听!”
几个山东士族出身的官员立刻附和道:
“请陛下严惩!”
“维护皇室体面要紧!”
程咬金见李承乾的脸色难看,於是走出来说道:
“崔云你安的什么心?
陛下刚回朝,你就拿这些齷齪事来添堵!
高阳是太宗的掌上明珠,就算有错,也该私下处置,用得著在大殿上嚷嚷吗?”
“程將军这是要徇私?”
崔云毫不退让的说道,
“难道因为是公主,就可以无视礼法?
那我大唐的律法,岂不成了摆设?”
殿內顿时分成两派,互相爭执不休。
房玄龄急得满头大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承乾突然一拍案几,看著下方的群臣怒吼一声:
“够了!”
爭吵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眼底的怒火。
“此事朕知道了。”
李承乾声音冰冷的说道,
“朝会之上,议的是江山社稷,不是闺阁秽闻。
崔尚书,证词留下,退下。”
崔云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终究不敢违逆,將证词放在案上,躬身退回了队列之中。
李承乾拿起证词,却没有看,只是对房玄龄说道:
“房相,税法修订之事,你牵头推进,有阻力隨时报来。”
又看向李绩吩咐道,
“西域的布防图,三日后面呈。”
他刻意跳过刚才的爭执。
可官员们都能感觉到,龙椅上的皇帝正在极力压制怒火,那平静的表面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风暴。
朝会散去时,官员们低著头匆匆离开,没人敢议论刚才的插曲。
崔云走在最后,望著李承乾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要的不是当场处置,是让这根刺扎在皇帝心里,扎在房家脸上。
李承乾回到偏殿时,李一捧著那捲证词,手都在颤抖:
“陛下,这......”
“念。”
李承乾闭著双眼,声音低沉的说道。
李一硬著头皮念起来,证词里详细记录了高阳与辩机的私会时间、地点,甚至还有二人互赠的信物描述,其中那只玉枕,確是太宗当年赐给高阳的嫁妆,上面刻著“长乐未央”四个字。
“房遗爱知道吗?”
李承乾打断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据供词说,駙马爷......一直装不知道。”
李一的声音更低了,
“公主府的侍从说,駙马怕公主受罚,还帮著遮掩过几次。”
李承乾猛地拍在案上:
“荒唐!”
他没想到房遗爱竟纵容妻子做出这等事!
更让他怒不可遏的是,高阳身为大唐公主,在他率军西征、將士们浴血奋战时,却在府中与僧人私通,这不仅是对皇室的褻瀆,更是对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的羞辱!
“传房遗爱。”
李承乾的语气不容置疑,
“让他立刻进宫,在偏殿候著。”
李一刚要走,又被叫住:
“別声张,就说朕有军务问他。”
房遗爱进来时,还穿著处理府中事务的常服,腰间的玉带歪歪斜斜,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臣......臣参见陛下。”
他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
李承乾没有叫他起来,只是將那捲证词推到他面前:
“自己看。”
房遗爱的手指碰到证词时,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隨即颤抖著翻开,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冷汗顺著鬢角往下淌。
“陛下,臣......臣......”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竟“扑通”一声磕了个响头,
“臣有罪!臣失察!”
“失察?”
李承乾冷笑一声,
“你的妻子与僧人私通,用的是先皇赐的玉枕,藏的是你府里的密室,你告诉我这叫失察?”
他站起身,走到房遗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问道:
“朕西征期间,你在做什么?
是在帮她遮掩,还是在府里饮酒作乐?”
房遗爱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的说道:
“陛下!
臣劝过!
臣每次劝她,她就摔东西,说臣窝囊,说臣不如辩机懂她!”
他的声音带著哭腔,
“臣......臣怕惹她生气,怕父皇在天有灵不安,只能......只能装作不知道......”
“所以你就看著她败坏皇家名声?”
李承乾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你可知外面的人怎么说?
说我李家的公主不知廉耻,说我大唐的皇室形同虚设!
你让逻些城战死的弟兄们怎么看?
让长安的百姓怎么看?”
房遗爱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地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很快就渗出血来。
“臣该死!臣该死!求陛下惩罚!”
李承乾看著他这副懦弱的样子,怒火中烧却又生出一丝无奈。
房遗爱继承了房玄龄的谨慎,却没有继承那份风骨,面对高阳的骄纵,只会一味退让,最终酿成大错。
“起来。”
李承乾的声音缓和了些,
“朕召你来,不是看你磕头的。”
房遗爱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低著头不敢看他。
“高阳现在在哪?”
“在......在府里抄经,说要为陛下祈福......”
“祈福?”
李承乾的语气带著嘲讽,
“她配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房遗爱渗血的额头上,
“此事若传扬出去,不仅是高阳,整个房家都会被牵连。
你父亲一生清名,难道要毁在你手里?”
房遗爱的身子猛地一颤,泪水终於忍不住掉下来:
“陛下,臣......臣该怎么办?
求陛下指条明路!”
李承乾走到案前,重新拿起那捲证词,指尖在“辩机”二字上停留许久。
辩机是玄奘法师的弟子,以才学闻名,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你先回去。”
李承乾突然说道,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看好高阳,別让她再与辩机接触。”
房遗爱愣住了:
“陛下......不治罪吗?”
“治罪?”
李承乾看著他,
“怎么治?
把公主拖到闹市斩首?
还是把房家满门抄斩?”
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疲惫,
“皇室的体面,不是靠杀人能挽回的。”
他將证词收进暗格后继续说道:
“朕会处理辩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至於高阳......”
他沉默了片刻,
“让她在府里禁足,抄写《女诫百遍,什么时候懂了廉耻,什么时候再出来。”
房遗爱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承乾挥手打断了。
“回去吧。
记住,你是房玄龄的儿子,是大唐的駙马,该硬气的时候,別像个娘们。”
房遗爱深深一揖,转身离去时,脚步竟比来时稳了些。
偏殿里只剩下李承乾一人。
他走到窗前,望著长乐宫的方向。
“李一。”
李承乾冷声喊道。
“奴才在。”
“去告诉隱杀。”
李承乾的目光冷了下来,
“去把辩机抓起来,秘密关押。
对外就说,他盗窃皇家宝物,罪证確凿。”
“是。”
李一领命退了出去。
高阳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他不能用皇室的血来洗刷耻辱,那只会让百姓觉得,皇家的规矩,只对旁人有用。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无论是公主还是僧人,犯了错,都要付出代价,只是这代价,要算得更精明些,既要护住江山的体面,也要守住人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