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如果魏国还在,她会和表妹一起长大
坤寧宫。
得知谢緗和谢明瑞不仅没把闻星落的小纸条交出去,请人治她的死罪,反而还一把火烧掉了纸条,梅皇后修剪牡丹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咔嚓”一声,最艷的一朵姚黄顷刻坠落枝头。
梅皇后忍耐住情绪,“两个蠢货!”
连送上门的把柄都不会用!
她扔掉金蛟剪,憋著气又补充了一句,“跟他们娘一样愚蠢!”
女官心疼,“娘娘莫要生气,仔细伤了身子。咱们梅家的前程和荣耀,可都指望娘娘呢。”
梅皇后在躺椅上落座,压抑著火气闭了闭眼。
这些年皇帝明面上和她帝后恩爱,实际上却不肯提拔梅家的年轻人。
梅家想要更进一步,皇帝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等太子登基。
她慢慢睁眼,沉声道:“她张亭柳不是要办春日宴吗?为本宫准备一份鹤顶红……”
春风吹散了女人的声音。
跌落在地的姚黄被轻轻吹拂。
次日清晨。
闻星落拿著小宫女从枕头底下找到的纸条,往玉和宫去。
谢緗和谢明瑞躲在丛里,目送她踏进宫殿,忍不住看好戏地相视一笑。
宫室破败,帷幔低垂。
闻星落坐在矮案前,安静地看完了那一沓纸条。
——你叫闻星落,你是谢緗和谢明瑞的狗。
——你恨镇北王府,恨谢观澜,恨你的母亲魏姒。
——你自幼被母亲拋弃,所以你一直暗中谋划杀害魏姒。
——你不喜欢男人,你喜欢太监。
……
纸条上的內容五八门,详尽地描述了她是怎么对张贵妃和她那双儿女的奴顏婢膝极尽諂媚,又是怎么对镇北王府的人百般怨恨。
闻星落看完,脸上没什么表情。
指腹摩挲著这沓纸条,她又望向自己枕头底下的那一张。
字跡不同。
藏在玉和宫这里的纸条,不是她写的。
儘管那人在极力模仿,可她笔锋处的生命力是那个人怎么也模仿不出来的。
有人毁掉了她藏在玉和宫的纸条,然后偽造了这些。
关於纸条的整件事,都透著一股子诡异。
她给自己留纸条,可自己却完全想不起来这回事,证明她最近必定经歷了一些很复杂的事,甚至那些事对她是很不利的,她是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才被迫悄悄给自己留了纸条。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她的记忆被人篡改了。
她藏在玉和宫的纸条,是用来提醒她自己的。
可是,现在有人连她的纸条一併篡改了。
视线落在“谢緗”和“谢明瑞”这两个名字上。
纸条內容的既得利益者是他们两个,想必背后捉弄她的就是这两个人。
如果和纸条內容全部反著来的话,她应当深爱镇北王府、深爱她的母亲魏姒。
纸条单独提出了“谢观澜”,证明这个男人对她很重要。
闻星落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把那些纸条藏进怀袖,慢慢走出了玉和宫。
谢緗和谢明瑞出现在外面,两人脸上都掛著坏笑。
谢緗抬了抬下巴,倨傲地唤道:“闻星落,你可认得我们是谁?”
闻星落福了一礼,“三公主万福、九皇子万福。”
见她如此乖顺,完全没了那日在含霜宫伶牙俐齿针锋相对,姐弟俩不由得意。
谢緗冲谢明瑞低声道:“明天就是母妃的春日宴,到时候贺家表哥也会到场。咱们挑人最多的时候,让闻星落跪下来学狗叫,给咱们当狗,让她出丑。”
“皇姐说的是,他们镇北王府的人活该受辱!”
闻星落低垂眼帘。
她是记忆错乱,又不是傻子。
可是这两姐弟完全把她当成了傻子,说悄悄话也不避著她些。
谢緗命令她道:“明天你必须去春日宴,听见没有?”
闻星落乖巧应“是”。
回到寢殿,闻星落屏退宫女,四处翻找。
她从枕套里面、妆奩底下、衣橱深处等等各种旮旯角落,翻找出了很多小纸条。
纸条上全都写著同一个名字:
——谢观澜。
是她的字跡,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下的。
闻星落坐在嵌金莲的琉璃地砖上,撑著脸,看满地散乱的纸条。
“谢观澜……”
翌日。
闻星落坐在梳妆檯前梳头。
她是大魏郡主,要和表姐一起復国……
“小姐,您枕头底下有一张纸条。”宫女恭敬地呈上一张纸条。
闻星落接过,发现纸条上写著“悄悄去玉和宫”。
她正要换上珍珠履,却在鞋履里面找到了另一张纸条:
——不要去玉和宫,打开第七层妆奩。
闻星落打开第七层妆奩,里面藏著一沓纸条,是她昨日从玉和宫带回来的那一沓。
她一一看罢,对现在所处的局势有了新的认知。
她陷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有人妄图篡改她的记忆、扭曲她的过往,甚至还要通过偽造纸条內容,夺走她的至亲和爱人。
“谢緗,谢明瑞……”
她面无表情地盯著铜镜,呢喃这两个名字。
魏萤恰从外面进来了,把抱在怀里的锦盒放在桌案上,“为了固色,我给小泥人多烧制了一遍。”
她从盒子里取出两尊小泥人。
小泥人身穿色泽鲜艷的襦裙,各自骄傲地抬起下巴,手挽手的模样,像是天下第一好的小姐妹。
闻星落看著小泥人,脑海中冒出一段记忆:
表姐是舅舅的掌上明珠,是魏国最后一位公主。
她和表姐在深宫相依为命,儘管岁月艰难,可是表姐对她特別好,她们两个总是在下雨天手牵手跑过宫巷,会坐在妆镜台前给彼此挑选適合的宫为对方梳妆打扮,会在仲夏夜並排躺在冰簟上讲故事,会在宫宴时躲在角落,拿团扇遮面悄悄蛐蛐別人。
表姐会带她捏小泥人,会教她用手帕叠小老鼠……
魏萤倾身盯著小泥人,用指腹戳了戳她俩的脸蛋,“別说,谢瓚的眼光还挺好,这小泥人真有些像咱俩。魏寧,小泥人就放在你寢殿里,你別摔碎了。”
她说罢,转身,却见闻星落朝她伸出一只手。
白嫩的手掌心上,赫然躺著一只手帕小老鼠。
魏萤不解,“做什么?”
闻星落振振有词,“小时候表姐教我叠手帕小老鼠,表姐自己忘了吗?这只小老鼠送给你,你要是敢送给別人,我就再也不和你好了。”
魏萤拿起小老鼠。
闻星落上前挽住她的手臂,脸上带著些天真的稚气,“表姐,咱们要和这两尊小泥人一样好!”
用手帕叠成的小老鼠,很轻很轻。
魏萤握在手掌心,却觉重若千钧。
她小时候没有和表妹住在一起,更没有教她叠过小老鼠。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些酸涩,又有些甘甜。
如果魏国还在,她和表妹当然会一起长大。
也许,她真的会教寧寧叠小老鼠。
可是……
闻星落没察觉到魏萤的情绪,坐回梳妆檯,往髻边簪了一支宫,“天子巡幸江南,咱们既要復国,不如趁他不在,杀光他的后宫。正好今日春日宴大家齐聚一堂,何不趁此机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