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不会有人伤害你们
——??大军开拔,尘土飞扬。
邓艾站在城门口,目送着顾如秉一行人远去,眉头始终紧锁。
尽管顾如秉身边有张飞、马超这两员绝世猛将护持,但邓艾心中那股不安却挥之不去。
他转身快步回营,不多时,营门再次洞开,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骑兵如离弦之箭般追了上去。
领军校尉手持邓艾手令,言明是增援主公,亦是护卫左右。
顾如秉看着这支风尘仆仆赶来的骑兵,又瞥见他们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终究没有拒绝这份属下拳拳之心,只是沉声道。
“既然如此,便随我星夜兼程,不得有误!”
三千铁骑轰然应诺,汇入队伍,使得这支本就精悍的队伍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幽州局势糜烂,士燮匪患猖獗,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不断刺痛着顾如秉的神经。
他深知兵贵神速,每拖延一刻,幽州百姓便多受一分苦难。
在抵达第一个驿站进行短暂休整时,顾如秉毅然下达了严令。
“舍弃所有非必要辎重,只携带半月干粮及随身兵甲,轻装疾进!”
命令一下,军中虽有微词,但见主公神色坚毅,无人敢违抗。沉重的粮车、营帐被就地安置,队伍的行进速度陡然提升,如同卸下了枷锁的猛虎,沿着官道向北狂奔。
然而天公似乎有意考验。行至一处山路,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顷刻间,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道路瞬间变得泥泞不堪。
雨水冲刷着山体,松软的泥土混杂着碎石滑落,更有被狂风骤雨摧折的巨木横亘路中,严重阻碍了行军。
马蹄陷入泥沼,士卒们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直娘贼!
这鬼天气,也敢来挡俺大哥的路!”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盖过了雨声,只见张飞环眼圆睁,心中焦躁万分。
他猛地跃下乌骓马,大步流星走到那棵需两人合抱的断树前,吐气开声,手中丈八蛇矛并非用以刺击,而是当做撬棍般猛地插入树干底部,全身肌肉贲张,怒吼道。
“给俺起来!”
竟凭借那无双神力,硬生生将这巨木挑得翻滚开去,为大军清出了一段通路。泥水溅了他一身,他却毫不在意,抹了把脸,吼道。
“都快着点!别像个娘们似的!”
与此同时,马超亦未闲着。
他深知此等天气极易迷失方向,一旦走错,徒耗时间。
他唤过数十名西凉亲卫,这些骑士皆是在雍凉苦寒之地历练出的精锐,最擅辨识路径。
“尔等随我前出探路,每隔百步留下标记,确保大军行在正轨!”
马超银甲白袍在雨中依然醒目,他一声令下,亲卫们如灵狐般散入雨幕,仔细勘查。
马超自己则一马当先,登高望远,透过迷蒙的雨帘,竭力辨认着方向,不时派人回报,使得队伍虽在恶劣天气中,却始终沿着正确的方向艰难而坚定地前进。
历经风雨,队伍终于穿过了最难行的路段,距离幽州边境已不远。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顾如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官道两旁,不再是从容往来的商旅,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
他们扶老携幼,步履蹒跚,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许多人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泥污浸透,破烂不堪,难以蔽体。
更令人心酸的是,他们连走路都显得踉踉跄跄,显然已是饥疲交加,到了体力的极限。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哭泣吸引了顾如秉的注意。
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正扑倒在路边一个一动不动的老者身上,无助地摇晃着。
“爷爷,爷爷你醒醒啊……”
小姑娘的声音嘶哑,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随行的军医立刻上前查看,片刻后,他沉重地摇了摇头,对顾如秉低声道。
“主公,是饿死的……身体早已虚弱到了极致。”
顾如秉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悲凉和尘土气息的空气,拳头不自觉的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蹲下身,轻轻将小姑娘扶起,脱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冰冷瘦小的身躯,柔声问道。
“孩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小姑娘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回答。
“……从…从幽州来的……村里……被马匪抢了……没吃的了……”
周围其他的流民也纷纷围拢过来,听到问话,七嘴八舌地诉说起来,言语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是啊,烈王殿下,是士燮那群天杀的马匪!”
“他们见东西就抢,粮食、钱财,连家里仅有的几只鸡都不放过!”
“不给就杀人啊!村子待不下去了,只能逃出来……”
“可……可这路上,也没吃的啊……”
通过询问和游弩校尉后续飞速送来的更详细情报。
顾如秉得知,就在他们赶路的这几日,幽州边境又有六个村庄惨遭士燮马匪的血洗与劫掠,房屋被焚,田地被毁,无数百姓家园破碎,不得不背井离乡,成为这逃难洪流中的一员。
“岂有此理!士燮狗贼,俺老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张飞听闻,气得须发皆张,哇哇大叫。
顾如秉面色阴沉如水,但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他立刻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传令!沿途择选合适地点,设立临时收容点,搭建窝棚,优先安置老弱妇孺!立刻以八百里加急,通报附近郡县,同时急报许都,令其火速调拨粮草,沿途设立粥棚,施粥赈济,绝不能再饿死一人!”
命令被迅速执行下去。很快,沿途一些废弃的驿站、庙宇被清理出来,简单的窝棚也开始搭建。
当第一锅稀粥在临时垒起的灶上冒出热气时,流民们的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等待施粥的百姓,顾如秉沉默片刻,再次下令。
“大军原地休整,将我们随行粮草分出三成,即刻发放给百姓!”
“主公!”
身旁的偏将闻言一惊。
“我军粮草本就不多,若分出去,只怕……”
军中粮草关系士气与战力,岂能轻易予人。
顾如秉抬手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百姓乃立国之本,更是我等征战之意义所在。眼见百姓饿殍于道,我军却囤粮自守,与士燮何异?执行命令!若粮草不继,是吾等为将者无能,非百姓之过!”
他随即看向身旁同样面带不忍的张飞,吩咐道。
“翼德,你持我令牌,速往最近的城池,督促地方官,言明乃我军需,令其即刻调拨粮草补给大军,不得有误!”
“得令!”
张飞抱拳,二话不说,点起一队亲兵,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在安排流民安置与粮草事宜的同时,顾如秉并未忘记军事部署。
他唤来马超,神色凝重。
“孟起,你脚程快,亲自跑一趟。传我军令至幽州各隘口、城池守将。
严守关隘,加固城防,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斩!一切,待我抵达幽州后再做区处!”
“末将领命!”
马超深知责任重大,躬身接令后,即刻带领数名西凉亲卫,如一阵旋风般脱离大队,朝着幽州边境的方向绝尘而去。
目送马超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顾如秉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简易粥棚旁,看着士卒们将一勺勺温热的米粥分到面黄肌瘦的百姓手中,看着那小女孩捧着破碗小口啜泣着吞咽,他的眼神愈发冰冷锐利。
——
经过连日的疾行,顾如秉率领着三千骑兵以及张飞、马超二将,终于抵达了幽州边境的重镇——渔阳城。
高大的城墙矗立在眼前,本该是象征着安宁与秩序的屏障,此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城门并未大开,仅是旁边一扇偏门有限地敞开着,数名守军士卒无精打采地盘查着寥寥无几的进出之人。
顾如秉眉头微蹙,下令队伍入城。
马蹄踏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发出空旷的回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令人心酸的萧条景象。
宽阔的主街上行人稀稀拉拉,且多是步履匆匆,脸上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愁苦与惊惶。
街道两旁的商铺,十有七八都已上门板歇业,仅有的几家开着的,也是门可罗雀,掌柜的靠在柜台后,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外。
当顾如秉这支装备精良、风尘仆仆的军队穿过街道时,偶尔有百姓投来目光,但那目光中并非看到王师到来的欣喜与期盼,反而多是麻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仿佛早已对救援失去了信心。
“末将渔阳守将赵桐,拜见烈王殿下!”
一名身着陈旧铠甲的将领带着几名亲兵匆匆从城楼跑下,赶到顾如秉马前,单膝跪地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疲惫。
顾如秉没有下马,目光扫过冷清的街道,沉声问道。
“赵将军,渔阳乃边境重镇,为何萧条至此?城门又为何只开偏门?”
赵桐抬起头,脸上满是苦涩,拱手回道。
“回禀殿下,非是末将不愿大开城门,迎接王化,实在是……实在是那士燮麾下的马匪太过猖獗!
他们来去如风,专挑防守薄弱的时辰突袭。末将兵力有限,为保城内百姓安全,不得已才下令限时开启城门,且严加盘查。至于这市面……”
他叹了口气。
“商路几乎断绝,往来商队屡遭劫掠,谁还敢开门做生意?百姓们也怕那些杀才不知何时就冲进城来,能躲则躲,能逃则逃……如今城内,已是人心惶惶。”
顾如秉沉默地听着,脸色愈发阴沉。
他挥了挥手。
“起来吧。带本王去最近被屠戮的村落看看。”
“殿下,那边……景象凄惨,恐污了您的眼……”
赵桐有些犹豫。
“带路!”
顾如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桐不敢再多言,连忙起身,引着顾如秉及其亲卫队,出了渔阳城,向东北方向行了约莫十余里。
尚未靠近,一股混合着焦糊与腐败的恶臭便随风飘来,令人作呕。
待到近前,纵然是久经沙场的顾如秉和张飞、马超等人,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目之所及,一片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无力地指向天空,几处残垣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村落中央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数十具早已僵硬的尸体,男女老幼皆有,大多残缺不全,显然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一些尸体已被野狗、乌鸦啃食,场面惨不忍睹。
侥幸存活下来的寥寥数十个百姓,蜷缩在用破烂草席和树枝勉强搭起的窝棚里,一个个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仿佛灵魂早已随着亲人的逝去而消散。
顾如秉翻身下马,脚步沉重地走过这片人间地狱。
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这时,他注意到一个窝棚角落里,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面前一堆早已冷却的灰烬。孩子脸上脏兮兮的,泪痕早已干涸,只剩下麻木。
顾如秉心中一痛,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别人吗?”
那男孩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了顾如秉一会儿,似乎辨认出他衣着不凡,并非普通军士,嘴唇嚅动了一下,声音细若游丝。
“狗娃……爹……娘……都没了……被骑马拿刀的人……杀了……”
说着,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
顾如秉伸出大手,轻轻抚摸着男孩杂乱的头发,声音低沉而坚定。
“别怕,孩子,我是顾如秉,是烈王。我来了,就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们。”
“烈王?”
男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原本空洞的眼神里突然注入了一丝微光,但随即这光芒就被巨大的委屈和悲愤取代。
他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顾如秉的胳膊,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