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示弱博怜，霜近墨渊
旧尘山谷的暮色来得格外早，夕阳刚掠过山巅，淡金色的余晖便被浓重的阴云吞噬。听竹院的竹影在晚风里摇曳，投下斑驳的暗影，像极了云衔霜此刻忐忑不安的心境。
她刚将柳凝雾送来的毒瓷瓶藏回暗格，院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弟子们的呵斥声。云衔霜心头一紧，快步走到窗边，撩起竹帘一角，只见一群身着墨色战甲的角宫弟子，正簇拥着沈砚之，气势汹汹地站在院外。
“云家嫡女何在？”沈砚之的声音带着怒火，震得竹叶簌簌作响，“奉执刃大人之命，彻查所有参选贵女的住处，搜捕无锋余孽！”
云衔霜的瞳孔微微一缩。
彻查住处？
这分明是沈砚之借机发难。墨渊刚继位，根基未稳，沈砚之不敢直接与他抗衡，便将怒火发泄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身上，既能刁难墨渊，又能趁机排查异己，可谓一箭双雕。
她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裙，打开院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与茫然：“沈公子，不知民女何处得罪了您，竟要劳烦您亲自带人前来搜查？”
沈砚之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并非针对你，只是例行公事。昨日郑南衣以参选贵女的身份行刺，谁也不敢保证，其他贵女中没有无锋的同党。”
他挥了挥手，冷声道：“搜！仔细搜查，任何可疑之物，都不许放过！”
角宫弟子们应声而入，开始在院子里翻箱倒柜。竹椅被推翻，书架被撼动，连床榻下的暗格都被撬开——幸好云衔霜早有准备，将青铜哨子与密信藏在了院外的竹根下，否则今日必定暴露。
弟子们搜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只能垂头丧气地向沈砚之汇报：“宫主，未发现可疑之物。”
沈砚之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盯着云衔霜，语气不善：“云小姐，你真的只是普通的世家贵女？为何我听闻，你在选亲大典上，离郑南衣最近，却毫发无伤？”
云衔霜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眶瞬间红了：“沈公子，这……这能怪我吗？昨日大典上，我吓得腿都软了，若不是跑得快，恐怕早就成了那刺客的刀下亡魂。您怎能如此怀疑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沈砚之眉头紧锁，还想再问，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沈砚之，你在做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墨渊身着玄色锦袍，手持执刃令，缓步走来。他的身后跟着柳凝雾，两人一前一后，气势凛然。
沈砚之见到墨渊，脸色微微一变，躬身行礼：“执刃大人，属下正在按您的命令，彻查贵女住处，搜捕无锋余孽。”
“彻查？”墨渊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院子，眼神冷得像冰，“本执刃让你彻查，是让你合理搜查，而非纵容弟子肆意妄为，惊扰贵女？”
沈砚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执刃大人，属下只是……”
“只是什么？”墨渊打断他的话，声音低沉而有力，“只是因为不满本执刃继位，便借机刁难无辜女子？沈砚之，你未免太失身份了。”
这番话，字字诛心，沈砚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无从反驳。他知道，墨渊这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敲打他，让他颜面扫地。
“属下不敢。”沈砚之咬着牙，躬身道，“属下这就带人离开。”
“不必了。”墨渊的目光落在云衔霜身上，见她眼眶通红，衣衫微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既然已经惊扰了云小姐，你便留下来，给云小姐赔罪。”
沈砚之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墨渊。让他给一个世家贵女赔罪？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执刃大人！”沈砚之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怒。
“怎么？你不愿？”墨渊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地盯着他，“还是说，你觉得本执刃的命令，你可以不听？”
沈砚之的拳头死死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知道，墨渊这是在逼他服软。若是他今日不从，墨渊便有理由治他一个违抗军令之罪。
权衡利弊之下，沈砚之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声音沙哑：“属下……遵命。”
他转过身，对着云衔霜，不情不愿地躬身道：“云小姐，方才是属下鲁莽，多有冒犯，还望你海涵。”
云衔霜连忙擦干眼泪，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沈公子言重了，民女不敢。”
墨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带着你的人，走吧。日后若无本执刃的命令，不许再随意惊扰贵女。”
“是。”沈砚之带着弟子们，狼狈地离开了。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墨渊、柳凝雾和云衔霜三人。
云衔霜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衫，对着墨渊躬身行礼：“多谢执刃大人为民女做主。”
墨渊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声音柔和了几分：“你受惊了。”
“无妨。”云衔霜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只是……只是民女有些害怕。如今宗门内忧外患，无锋刺客又潜伏在暗处，民女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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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充满了无助与惶恐，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墨渊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自幼在青玄宗长大，却因是外系子弟，始终被排挤在外，那种孤独与无助，他深有体会。
“放心吧。”墨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有本执刃在，定会护你周全。”
柳凝雾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哀戚的模样：“执刃大人说得是。云小姐不必担心，青玄宗定会查明真相，揪出无锋刺客，还大家一个安宁。”
云衔霜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墨渊：“执刃大人，民女相信您。只是……只是长老会与沈公子他们，似乎并不认同您。您一人支撑着宗门，一定很辛苦吧？”
这句话，恰好戳中了墨渊的痛点。
他刚继位执刃，便面临着长老会的质疑，沈砚之、沈玄徵等人的刁难，内忧外患，压力巨大。可他向来孤傲，从不肯在人前示弱，如今被云衔霜一语道破，心中竟生出一丝异样的触动。
“些许困难，不足为惧。”墨渊的声音依旧平静，可眼神里的坚冰，却融化了几分，“只要能护宗门周全，再辛苦也值得。”
“执刃大人真是大义凛然。”云衔霜的眼中满是敬佩，“民女虽是一介弱女子，却也愿为宗门尽一份绵薄之力。若是执刃大人有需要，民女愿效犬马之劳。”
墨渊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竟有一股难得的坚韧。与那些只会哭哭啼啼、趋炎附势的贵女相比，她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你有这份心就好。”墨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只是你一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必勉强自己。好好待在驿馆，保护好自己，便是对宗门最大的支持。”
云衔霜的心头一喜，知道自己的第一步，成功了。
她抬起头，看着墨渊的眼睛，声音温柔：“执刃大人，您也要保重身体。宗门不能没有您。”
墨渊的心头，又是一动。
长久以来，所有人都只关注他的身份，他的武功，他的叛逆，却从未有人真正关心过他的身体。云衔霜的这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他心中的寒冰。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眉眼温婉，眼神清澈，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惶恐，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肌肤胜雪，楚楚动人。
墨渊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墨渊转过身，声音有些不自然，“柳夫人，我们走。”
柳凝雾应声点头，跟着墨渊离开了听竹院。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云衔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算计的笑容。
第一步，成功接近。
第二步，获取信任。
第三步，成为执刃夫人。
只要能成为墨渊的夫人，她便能名正言顺地留在青玄宗，接近羲和火鉴，甚至……借助墨渊的力量，摆脱无锋的控制。
只是，她没有看到，在墨渊与柳凝雾离开听竹院后，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院外的竹林里走了出来。
上官晚栀看着听竹院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云衔霜，你倒是好手段。
不过，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她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而另一边，墨渊与柳凝雾走在回主殿的路上。
“执刃大人，您似乎对那位云小姐，格外不同。”柳凝雾试探着问道。
墨渊的脚步顿了顿，声音淡漠：“只是觉得她有些特别。”
“特别？”柳凝雾的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执刃大人，此女身份不明，来历可疑，您还是小心为妙。说不定，她也是无锋的刺客。”
“本执刃自有分寸。”墨渊的声音冷了下来，“柳夫人，做好你该做的事，不必管本执刃的私事。”
柳凝雾的心头一凛，连忙躬身道：“奴婢知错。”
墨渊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他的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云衔霜泪眼婆娑的模样。
这个女子，确实很特别。
她的柔弱中带着坚韧，她的惶恐中带着算计，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危险而迷人。
墨渊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笑意。
或许，让她留在身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既能利用她安抚那些世家贵女，又能借此牵制沈砚之等人，何乐而不为？
至于她是不是无锋的刺客，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若是，他便将计就计，利用她引出无锋的其他刺客；若不是，他也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吃亏。
夜色渐深，旧尘山谷陷入了一片沉寂。
听竹院内，云衔霜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接近墨渊，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还要面对柳凝雾的试探，上官晚栀的制衡，以及墨渊本人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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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凶险，步步惊心。
但她没有退路。
她必须走下去。
为了自由，为了活下去。
她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藏着一枚小小的玉佩。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母亲曾告诉她，只要找到羲和火鉴，就能解开她身上的诅咒，让她摆脱无锋的控制。
她不知道母亲的话是不是真的，但她愿意相信。
为了这个信念，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窗外的月色，愈发皎洁。云衔霜的眼神，也愈发坚定。
她站起身，走到床榻边，躺下。
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必须养精蓄锐，迎接新的挑战。
而主殿内，墨渊站在窗前，看着听竹院的方向，眼神深邃。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那是他在沈清寒的“尸体”旁发现的。玉佩上刻着一个“清”字，是沈清寒的随身之物。
只是，这枚玉佩的背面，却刻着一个小小的蝇形图案，与无锋刺客身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墨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沈清寒，你果然没死。
这场戏，你演得真好。
只是，你以为，将我推上执刃之位，就能让我成为你的棋子吗？
你错了。
从你伪造遗诏，将我推上风口浪尖的那一刻起，这场游戏的规则，就该由我来定了。
墨渊握紧玉佩，眼神锐利如鹰。
无锋，沈清寒，沈砚之，沈玄徵……
所有的人，都想利用他。
可他们不知道，他墨渊，从来都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要的，不仅仅是执刃之位，更是整个青玄宗，甚至……整个天下。
而云衔霜，这个突然闯入他视线的女子，或许，会成为他这场棋局里，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墨渊的目光，再次望向听竹院的方向，眼底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夜色，愈发浓重。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旧尘山谷的上空，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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