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归途暗涌
她的语气平和，完全是正常同志之间的关心，既没显得过分热情，也没有显得冷漠。
张满囤也适时开口，语气虽然硬邦邦的，但也还算合理：“累了就歇会儿！别硬撑，要是真晕倒了还耽误事儿！”
江慕雪准备好的话，一瞬间被堵在喉咙里，不上也不下，这让她更难受。
沈轻虞不仅没‘冷漠’，反而‘体贴’的让她休息。
小队长也发话了。
她要是再装下去就显得矫情和不知好歹了。
她没办法只能借坡下驴，带着一丝不甘和尴尬，小心翼翼地挪到田埂边上坐下。
拿出自己的水壶小口喝着，目光却死死盯着沈轻虞稳忙碌的背影，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沈轻虞没再理会她，继续专注于眼前的玉米苗。
她很清楚这只是开始，江慕雪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此刻，田间的劳作就是战场。工分就是粮票，她必须打好这一仗。为自己争取生存的资本。
她也为后续搬出去独立生活积累初步“踏实肯干”的印象。
汗水滴落在黑土地上，沈轻虞目光越发沉静坚定。
红旗生产队的生活，就在这弯腰直起的动作重复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她和江慕雪的无声较量，也在这广袤的田地里，埋下更深的根。
刺耳的收工哨声终于划破午后的沉闷，如同敕令般响起。
田埂上，一直强撑着的江慕雪几乎是立刻抬头，苍白的小脸挤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但眼底深处那抹不甘和怨毒怎么也挥之不去。
扶着膝盖，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整个人有些摇晃的站起来，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不远处。
沈轻虞正缓缓直起酸痛的腰背。
酸痛感和缓了半天才直起来的腰，让沈轻虞龇牙咧嘴，忍不住小声嘟囔：“夭寿哦，要不是有空间泉水，这腰估计都不是自己的了。”
沐月有些疑惑抬头看着她：“沈姐姐，你说什么？”
沈轻虞立马回复沉稳冷静的模样。
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沐月也没再追问，因为她腰也酸疼的直不起来。
一动弹就忍不住龇牙咧嘴的。
估计刚才沈姐姐也是忍不住跟她一样。
张满囤背着手巡视玉米苗地，从一开始的板着脸，到皱着眉头，到后面几乎皱成坨。
巡视到沈轻虞负责的地垄眉头才舒展几分，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还好，还有几个是会干活的，不然就糟蹋地里的苗了。
巡视完后，看了一眼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的众人。
微微叹了一口气。
“收工了，都回去吃饭！”张满囤粗着嗓子喊道，率先转身往田埂上走。
大家如蒙大赦一般，纷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跟上。
李爱华和刘彩凤俩人相互搀扶着嘀嘀咕咕，唉声叹气的。
那脸色比江慕雪没好到哪里去。
沐月走到沈轻虞身边，小脸晒得通红，额前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但眼神亮晶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依赖和钦佩：“沈姐姐，多亏你教我，不然我肯定拔错好多。”
沈轻虞对她温和地笑了笑，递过自己的水壶：“喝口水，累坏了吧？慢慢习惯就好。”
水壶里的水不是空间泉水，只是正常的井水，不过里面放了点蜂蜜。
她注意到沐月干活虽慢，但是很认真仔细，拔错的苗很少。
江慕雪落后几步，看着沈轻虞和沐月低声交谈的亲近模样。
又看看前面张满囤的背影，心头那股邪火越烧越旺。
沈轻虞不仅体力好，农活上手也快。
还拉拢了沐月那个看似无害实则可能成为助力的‘病秧子’！
更让她憋屈的是沈轻虞那自建房的申请居然批准了！
这简直是在当众打她的‘集体主义’口号的脸！
凭什么她就能脱离这拥挤肮脏、毫无隐私可言的大通铺？
沈轻虞并不知道身后的江慕雪心里对她的嫉妒和怨恨。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慌，反正对她从来没放松过警惕。
回知青点的土路上，气氛沉闷。
疲惫压倒了初来时的新奇，只剩下对未知劳作的茫然和对简陋条件的沮丧。
看到纪易清他们，江慕雪赶紧往前快走了几步，刻意靠近了走在队伍中段的纪易清。
纪易清此刻一脸倦容，崭新的白衬衫沾上了泥点子，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透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这繁重的体力劳动，和他想象中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相去甚远。
江慕雪调整好呼吸，声音是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关切：“纪同志，你还好吗？北坡的活是不是更累？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她试图把话题引到共同的‘苦难’上，同时拉近与纪易清的距离，还暗示了沈轻虞的‘轻松’。
纪易清推了推因为出汗下滑的眼镜，礼貌又疏离地点了点头：“还好，谢谢江同志的关心，锄草确实费力些。”
说完后，目光下意识扫过前方沈轻虞挺直的背影。
沈知青似乎拥有股韧劲，无论是火车上的应对，还是今天他在北坡看到她在田间沉稳的表现，都让他无法忽视。
她提出的自建房，虽然大胆，但是细想之下，理由充分且实际，甚至……有着令人羡慕。
想到这里，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集体宿舍的鼾声和拥挤，确实是个问题。
江慕雪一直注意着纪易清，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沈轻虞身上↑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正打算说什么拉回纪易清的注意力，却被旁边的陆野和苏逸轩的对话打断了。
“我的妈呀，这胳膊还是我的吗？”陆野夸张地甩着手臂，还一边龇牙咧嘴的。
“顾哥，你说这日子啥时候能是个头啊？我看沈同志的主意就很不赖，自己弄个小窝多自在！”
他扭头看向走在最后面，沉默却步伐稳健的顾淮年。
顾淮年没说话，目光掠过前方沈轻虞的身影，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随意的扫视周围一般。
但他紧抿的唇线和锐利的眼神，显示他远不像表面那么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