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要讨债先腐蚀，欧阳修的骚操作
给北虏赊账，然后武装讨债？
几人表情愣怔，随即醒悟过来。
孙大王的意思是先把岁币改宝钞的事给确定下来。
用奢侈品去腐蚀拉拢北虏的使者，等北虏尝到甜头后，再把绢布一并给换成宝钞。
接着让北虏将这些宝钞用来购置各种奢侈品。
而如果北虏额度不够，那可以将明、后年的岁币一并给提前兑换。
甚至还可以主动给北虏赊账提高额度，任由北虏使劲花。
在这段期间利用孙大王提供的火器，抓紧训练出强悍的新编禁军。
等到新编禁军成型，就让北虏还钱。
北虏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反而还会用武力威胁大宋给出更多的宝钞额度。
而这恰好正中下怀！
到时候连借口都不用再多想，直接以讨债的名义对北虏用兵。
欧阳修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但若是北虏不上套呢？”
他承认孙大王出的这个计策确实挺好。
但北虏不是傻子，万一对方只照着每年岁币额度花钱呢？
“欧阳司谏此言谬矣，”包拯大笑道，“你还是没明白孙大王这一招真正的高明之处。”
上任开封府尹后，他最重要的工作除了率领税警司征税外，就是在开封府试点推广新宝钞。
尤其是后者，更是重中之重！
包拯每天都在统计宝钞的兑换、流通情况。
由于所有的统计数据全都采用了九章数字，他很容易就从繁琐的数据中发现一个现象。
开封府的税收在快速增长。
这意味着开封府的交易比以往更活跃。
他亲自暗中调查，发现最终源头出在宝钞上。
没有宝钞前，大家出门买东西必须带着大量铜钱。
若是几十文几百文还好，但一旦涉及到几贯几十贯乃至更多数额的交易，铜钱就会极为不便。
而使用宝钞后，再多数额的交易也只需要几张轻飘飘的宝钞，铜钱只在非常小额的交易时才会用到。
正因为宝钞的便利性，越来越多的人现在只带宝钞出门。
比起沉甸甸的铜钱，大家在使用宝钞的时候会下意识忽略到自己是在花钱。
汴京作为大宋的都城，不仅有钱人，就连普通百姓也相对更富裕一些。
所以即便在不经意间花出去更多的钱，大家的感受往往不会那么明显。
而让北虏将岁币换成宝钞是同样的道理。
以孙大王的一瓶酒做价十贯为例，十贯宝钞换成白银就是五两。
以往北虏若是想购买一百瓶酒，那就需要五百两白银。
而换成最大面额的宝钞，只需要一张一千贯的宝钞即可。
一下花出去一大箱白花花的银两，肯定会让北虏心生忌惮。
相比之下，一张轻飘飘的宝钞花起来可不会心疼。
听完包拯的解释，欧阳修马上明白过来。
若是北虏只见宝钞，不见实物银钱，那花钱确实就不会有太多顾忌。
尤其是在每年岁币换算成宝钞足足有六十万贯的情况下，那花上一千贯根本没任何感觉。
北虏今天买白酒花几千上万，明天买香水花几千上万，累积下来可不就不够用了吗？
至于今年的岁币额度花光了怎么办？
没事！
大宋可以贴心的将未来两三年的岁币提前支付，甚至还可以赊给北虏一批宝钞。
反正最后这些宝钞全都会被收回，并不存在滥发的困扰。
等到朝廷训练出足够的火器禁军，就可以直接停了宝钞供应并要求北虏还钱。
北虏自然是还不出钱也不可能会还钱，到时候朝廷可就不会客气了。
“妙啊！”欧阳修抚掌大笑，“孙大王这一环套一环，将北虏吃的死死的。”
其余几人皆跟着大笑起来。
赵祯同样一脸欣喜，他现在已经明白先生这条计策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利用了人性中的弱点。
就算是他面对这种情况，肯定也会忍不住拿着宝钞随意购买。
在一笔巨款面前，谁能毫不动心呢？
换做以前，赵祯肯定不敢给北虏下套。
哪怕下套，肯定也不敢过分逼迫北虏还钱，最多就是在盟约上占点字面上的好处。
但现在有先生的支持，他根本不怕北虏到时候赖账。
敢赖账就让新编火器禁军直接上门武装讨债！
即使北虏答应给钱，或者主动拿真金白银来换宝钞，他也会找其他理由让北虏拿领土抵债。
这时晏殊好奇道：“若是北虏使者不光采购奢侈品，还要采购其他的物资呢？”
没等孙大王回答，范仲淹抢先道：
“晏相公有所不知，现在北虏拿了岁币用来购买我大宋的茶叶、丝绸、瓷器等。”
“除此之外，就是购买香料、犀角、象牙等贵族消费品。”
被任命为权知新政统筹大臣后，他特意了解过大宋与北虏的互市榷场。
北虏拿了岁币反手又全花光，而且大头全都花在北虏高层享用上。
现在让北虏拿着宝钞去购买品质更高、种类更丰富的奢侈品，对北虏来说没任何心理负担。
晏殊面露喜色，再无半点顾虑。
吕夷简忍不住心中叹息一声，孙大王这一手阳谋果真厉害！
先让范仲淹去拉拢北虏使者，甚至不惜赠送给使者各种奢侈品。
使者尝到甜头后，自会极力劝说北虏朝廷接受岁币换宝钞。
而等北虏的高层贵族见识到那些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后，便再也离不开，只会要求使者兑换更多宝钞。
而大宋会变着法子主动给北虏提供更多的宝钞额度。
这样既能继续麻痹、腐蚀和分化北虏的高层，又能给大宋改编禁军提供充足的时间。
等到禁军改编完成，大局便定了！
孙泽看了赵祯君臣一眼，提醒道：“今天谈起的所有细节，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在场的几人不管在历史上是何评价，至少在品行上和忠诚上并无问题。
但是其他人可就不能保证了！
尤其是那些因为宝钞和税制改革而利益受损严重的北宋宗室、贵族等高层。
这些人说不定就会故意向北虏透露内情，玩养寇自重那套。
众人闻言神情一肃，俱都默默点头。
范仲淹更是直接表态：“孙大王放心，岁币换宝钞一事我亲自出面安排。”
孙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随口又问起：“之前的食盐如何了？”
听到孙大王问起食盐，包拯上前一步，拱手道：“回孙大王，目前食盐势头非常好。”
事实上食盐的势头岂止非常好，简直是抢破头。
自从上次孙大王带来两万斤食盐后，他便将食盐纳入到宝钞兑换体系中。
结果仅仅一天，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由于孙大王带来的食盐比雪盐更色白味纯，但价格比青盐还略低。
导致很多人不惜拿出压箱底的钱去兑换宝钞来购买食盐。
为此包拯不得不紧急调整了策略，提高宝钞兑换门槛，同时又规定每人每次只能兑换一斤食盐。
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大家购买食盐的热情！
原本一百文一斤的食盐，私下渠道竟然涨到了一贯甚至更多，比雪盐还贵上几倍。
若非他谨记孙大王带食盐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继续稳住宝钞，估计都会忍不住建议官家高价全给卖了。
虽然食盐限购，但本就已经建立起信誉的宝钞反而更受大家信赖。
现在汴京已经通用宝钞，连带着京畿周边地区乃至更远的地方也开始使用宝钞。
尤其是那些来汴京购买学区房的外地商贾，更是多次上门找到开封府。
请求能够加大宝钞投放量，至少让他们的生意能够以宝钞结算。
面对这些请求，包拯自是欣喜。
可宝钞的推广毕竟是个复杂的工程，他不敢自作主张，怕好心反而误了大事。
孙泽听完后笑着道：“商贾主动要求用宝钞是好事，但不要直接全面铺开，先从个别行业试点，等成熟后再继续推广到其他行业。”
目前来说北宋宝钞的推广度比老朱那边更高。
毕竟北宋承平几十年，加之北宋的商业贸易在历史上也能排进前列，所以能快速打开局面不足为奇。
想到这，孙泽看向范仲淹随口问起税制改革的事。
范仲淹挠挠头，神情有些讪讪。
他的新政统筹处下辖宝钞运转司，其中一个重要职能就是改革税制。
将目前大宋路、府各自征税改为统一征收的商税。
这么做既能促进商贸的流通，让商贾和普通百姓获益，同时也能极大提高朝廷的税赋收入。
但是何其难也！
即便现在只是在汴京和京畿周边地区试点，依旧困难重重。
汴京还好说，可京畿周边府县征税可是肥差，官员大多牵涉到宗室或者重臣。
现在想从这些人手里拿回收税的权力，无疑是斩断了这些人发财的门路。
范仲淹几次带人前去协商，都被对方给挡了回来。
态度好的还能说说笑笑当面应下，可等他离去后照旧自行其是。
而态度恶劣的直接当面呵斥他是祸乱大宋的奸臣贼子。
士大夫群体里对他非议颇多，不少人大骂他包藏祸心，弹劾劄子更是一封接一封。
欧阳修此刻同样一脸无奈。
之前孙大王说起过统一征收商税好处，他颇为认同。
大宋目前各自征税的模式，大头全被各地拿走了。
而朝廷的税赋并未增多，反倒是凭空承担着盘剥过甚的骂名。
于是他出面帮范仲淹说了几句好话，阐述统一征收商税的好处。
结果便被视作范仲淹的同党，被并称为大宋二奸贼！
气的欧阳修写了一份朋党论为范仲淹辩护，这下更是直接炸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