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深夜的陪伴
夜色如墨，无声漫过沈家别墅的每一扇窗棂。二楼画室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温柔地铺洒在画架前，将叶栀梦低垂的侧脸笼进一圈朦胧光晕里。
她正俯身在画布前，握着画笔的手腕稳稳悬着，笔尖在纸上细细游走。画布上是幅尚未完成的风景——那是上周与沈砚辞同去郊外写生时邂逅的晚霞。漫天橘红浸染云层，远山轮廓被镀上暖金，恰似那日他望向她时，眼底未曾掩饰的温和。
为赶这幅画，她从傍晚便待在画室，不知不觉已至深夜。月光透过玻璃窗静静流淌进来，与灯光交融，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松节油与颜料气息。四下寂静，唯有笔尖摩挲纸面的沙沙细响，以及墙上挂钟规律走过的滴答声。
胃里传来隐约的空乏，叶栀梦只微微蹙了蹙眉，目光仍凝在画布上。这幅画她想画得格外用心，因为这是第一次，她想将与沈砚辞共度的片刻风景，仔细封存在色彩与线条里。
她并不知道，画室门外的沙发上，早已有人静静守候。
沈砚辞推掉了原定的深夜视频会议，从书房走来时，便瞧见画室门缝里漏出的那抹暖光。他没有进去惊扰，只轻轻拉过门边那张单人沙发，坐下后打开膝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却始终停在初始界面。他的目光越过半开的门，安静地落在那道纤细专注的背影上。
他看着她时而蹙眉沉吟，时而俯身勾勒细节；看着她因长久维持同一姿势而悄悄活动僵硬的肩颈；看着她额前碎发滑落，掩住半垂的眼睫。心口像是被什么温软的东西缓缓填满，无声塌陷下去。
他从张妈那儿听说，她为画好这片晚霞，已反复修改数遍草稿，连晚饭也只匆匆吃了几口。他没有出声打断，只这样默然坐在门外陪着，像一尊沉默的守护像，将她拢在自己的视线之内，隔开所有可能的惊扰。
时间悄然流逝。墙上挂钟的指针轻轻叠在“Ⅰ”字上。叶栀梦终于搁下画笔，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望着画布上渐趋完整的霞光，她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弧。正要起身去倒水，眼尾余光却蓦地瞥见门外沙发上那道身影。
叶栀梦呼吸一滞，定睛细看，才认出是沈砚辞。
他靠在沙发里，头微微低垂，双眼轻阖，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影。平日总是紧抿的薄唇此刻放松地抿着，神情是从未见过的安然。笔记本电脑仍搁在膝头，屏幕早已暗下。而他的右手，还松松握着一件东西——那是她平时画画时最爱用的暖手宝，外面套着柔软的针织保护套。
显然他已在这儿坐了许久，久到不知不觉睡去。
叶栀梦放轻脚步，慢慢挪到他身侧，小心端详他熟睡的模样。平日的沈砚辞总携着一身凛然气场，疏离而不可侵。此刻沉睡中的他，却卸下所有防备，眉宇间染着浅浅倦意，连下颌线条都显得柔和许多。
她知道他近日公司事务繁重，常要处理至深夜。即便如此，他仍抽出身来，悄悄坐在这儿陪她，甚至记得带上暖手宝，怕她久坐手凉。
心口像是被羽毛极轻地挠了一下，温软中渗出一丝微酸。她轻轻蹲下身，目光落在他握着暖手宝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此刻因长久维持握姿，指尖泛着淡淡的白色。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轻轻拨开他的手指，将暖手宝取出，好让他的手放松些。可指尖将触未触之际，沈砚辞的睫毛忽然轻颤了颤，仿佛即将醒来。
叶栀梦慌忙缩回手，屏息凝神。所幸他只是眉心微蹙，并未转醒，依旧沉睡着，只是握着暖手宝的手，无意识地又收紧了些，像在守护什么珍视之物。
她站起身，悄声走进卧房取来一条轻软的薄毯，再小心回到他身旁，将毯子轻轻覆在他身上。
毯子落下时，他似是有所觉察，微微动了动身子，却未醒来，只往毯中缩了缩，睡容依旧安宁。
叶栀梦望着他的模样，心底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涌起一股“依赖”之感。
这些年她总是活得谨慎，努力让自己懂事独立，生怕成为他人的负累。她早已习惯独自承担一切，习惯面对所有艰难时只有自己的影子。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默然守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护着她的专注，也护着她不肯示人的倔强。
而这个人，竟是她一直敬畏地唤作“小叔”的沈砚辞，是那个看似冷淡、却将温柔悉数藏进琐碎细节里的男人。
叶栀梦静静立在昏光里，望着他沉睡的轮廓。月光穿过玻璃，流淌过他，也流淌过她，静谧而温柔。空气中隐约浮动着清冽的雪松气息，与画室里颜料的微涩交织成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忽然觉得，有他这样陪着，真好。
即便横亘着辈分的名分，即便前路尚有未明的阻隔，即便她还不敢深究心底那份日益明晰的悸动——她也情愿，就这样安静地守在他身畔，感受这份罕有的暖意与陪伴。
叶栀梦轻轻转身，回到画架前重新坐下。望着画布上那片渐染的霞色，她心中仿佛注入了新的力量。她拾起画笔，再次俯身，细细润饰起来。
这一次，她的目光更加专注，笔触也愈发笃定。因为她知道，在这间画室的门外，有一个人正静静陪着她，守着她，与她一同等待晨光漫过窗棂。
而这深夜里的无声相伴，恰似一脉温煦的光，悄然照进她心间，也让那份潜滋暗长的心动，在寂寂夜色里，无声蔓延，愈渐深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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