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怀璧罪
联合国安理会大厅的穹顶下，空气凝固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傅望舒坐在被弧形席位环绕的中央证人席上，小短腿还够不着地面，悬在半空微微晃动。她今天穿着海军蓝的小西装，左眼戴着眼罩——不是为了遮掩什么，而是为了抑制过度活跃的右眼视觉。自从超级碗演唱会过去两周，那只蓝金异瞳的感知能力已经增强到能看见X射线的程度。
"请证人再次确认。"美国代表敲了敲话筒，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你声称'园丁'威胁已经彻底解除？"
傅望舒歪了歪头，眼罩下的金属光泽一闪而过："三艘母舰坠入太阳，所有碎片改变了轨道。地球上的蓝植正在褪色，被控制过的人也不再做噩梦。"她顿了顿，补充道："除了参议员先生您。您昨晚又梦到蓝色星星了，对吧？"
美国代表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文件滑落在地。会场一阵骚动，几位代表不自觉地挪动身体，与他保持距离。
"这不合程序！"英国代表厉声打断，"我们传唤这个...这个孩子，是为了确认涅盘科技是否仍掌握危险的外星技术，而不是听她读心！"
机械陆铭轩——现在以"陆明"的合法身份担任傅望舒的监护人——从旁听席站起身。他看起来已经完全人类化，只有偶尔从瞳孔闪过的金光暗示着内在的不同。
"傅望舒女士的生理年龄确实只有六岁。"他的声音平静而克制，"但她的基因构成和认知能力已经通过联合国特别委员会的评估，被认定为具有完全行为能力的特殊个体。如果各位代表有任何技术性问题，可以直接向我提问。"
俄罗斯代表冷笑一声，调出一段全息投影："那就解释一下这个。"
画面显示的是超级碗演唱会最后时刻——那道从天而降的金光击中傅望舒的吉他后，全球所有电子设备同时记录到的能量峰值。数据曲线陡峭得几乎垂直，远超人类现有科技水平。
"根据五角大楼的分析，这种能量释放相当于五百万吨TNT当量。"俄罗斯代表环视会场，"而它被一个六岁孩童'随手'引导。各位不觉得这比核武器更值得担忧吗？"
会场议论声四起。傅望舒叹了口气，这个动作在她稚嫩的脸上显得异常老成。她摘下眼罩，露出那只令人不安的蓝金异瞳。瞳孔中流转的星芒让最近的几位代表不自觉地后仰。
"那不是武器。"她直视俄罗斯代表，"是治愈。就像用激光做眼科手术，能量本身没有善恶。"
"但谁来决定如何使用？"中国代表首次开口，"孩子，你体内流淌着人类从未理解的力量。历史告诉我们，绝对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
傅望舒的小手轻轻抚过面前的水杯。水面立刻结出一层金色冰晶，形成完美的分形图案："我爸爸说过，力量就像这杯水。可以喝下解渴，也可以泼出去伤人。"她抬头看向高大的圆形会场，"但最好的用途，是种一朵花。"
法国代表突然拍桌而起："诗意不能代替监管！我们提议立即成立特别委员会，对涅盘科技现存的所有外星技术进行清查和封存！"
"附议。"
"附议。"
"附议..."
表决声此起彼伏。机械陆铭轩的眼中闪过一丝红光，那是他残存的战斗程序在评估威胁等级。傅望舒却出奇地平静，只是将那个结冰的水杯推向桌子中央。
"你们想要源能晶体？"她轻声问，"好啊，就在这里。"
会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普通玻璃杯上，里面的金色冰晶正缓慢生长，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声。
"这...这就是？"美国代表声音发颤，"能够重组物质的外星能源？"
傅望舒点点头："浓缩版的。足够驱动一艘小型飞船进行星际旅行，或者..."她故意停顿，"把纽约从地图上抹去。"
代表们集体倒吸一口冷气。几位安保人员本能地摸向武器，但在机械陆铭轩冰冷的注视下不敢轻举妄动。
"但你们搞错了一件事。"傅望舒站起身，虽然身高只够到桌面，气势却压倒了整个安理会，"这不是涅盘科技的东西，也不是地球的财产。它是我的一部分——就像我的眼睛，我的血液，我脑海中妈妈的声音。"
她伸出小手，掌心向上。金色冰晶突然从杯中跃出，如同有生命的精灵，在她指尖盘旋舞动。这一幕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窒息。
"想要它？"孩子的声音突然带上苏晚式的锐利，"来拿啊。"
没人敢动。人类对未知的本能恐惧在此刻战胜了贪婪。最终，联合国秘书长缓缓站起身，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是会场唯一没有露出惧色的人。
"傅小姐，"他用了正式的敬称，"没有人想伤害你。但权力必须受到制衡，这是文明社会的基石。你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难道不该接受某种...监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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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望舒眼中的星芒黯淡了些。她看向机械陆铭轩，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有监督员了。"她指向陆铭轩，"陆叔叔的大脑中存着'园丁'的全部道德协议。而且..."她调皮地眨眨眼，"每天晚上八点准时睡觉，周末作业必须完成才能玩游戏——林阿姨比你们任何监管都严格。"
会场响起零星的笑声，紧张气氛稍有缓解。但美国代表仍不死心："至少应该建立研究小组，了解这种能源的性质——"
"不必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会场后方传来。
所有人转头看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入口处，穿着普通的深色西装，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和傅望舒一样，是蓝金异色瞳，只是颜色更深沉。
"我是星际联邦第七巡察使。"男人没有使用任何扩音设备，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根据《新生文明保护条约》，地球被列为受保护观察区。傅望舒女士作为首个自然诞生的混血种，享有外交豁免权。"
会场炸开了锅。英国代表直接跳起来："什么联邦？什么条约？谁授权——"
巡察使抬起手，一个全息投影瞬间填满整个穹顶——显示着三艘造型优雅的银色飞船悬浮在地球轨道上，规模虽不及"园丁"母舰，但技术明显更加先进。
"七十二小时前，我们拦截了最后一批'园丁'碎片。"巡察使走向中央，"检测到地球混血种发出的和平信号后，联邦议会决定提前解除。"他在傅望舒面前停下，行了一个古怪但优雅的礼："向你致敬，小同胞。你的《摇篮曲》拯救了许多世界。"
傅望舒好奇地仰头看他："你也是妈妈和爸爸那样的星星人吗？"
巡察使微笑摇头："我是第三代混血种。和你一样，拥有人类母亲和外星父亲。"他转向震惊的各国代表，"这就是联邦派我来的原因——理解你们的恐惧，但也必须阐明立场：强迫傅望舒女士交出源能，等同于向联邦宣战。"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会场。最鹰派的代表也闭上了嘴。巡察使满意地点头，继续道："当然，我们愿意建立平等的外交关系。技术共享、文化交流...一切都可以谈。但前提是——"
他轻轻按住傅望舒的肩膀："她必须受到尊重，而非审讯。"
联合国秘书长第一个反应过来："当然，这只是一场...误会。我们热烈欢迎星际联邦的使者，并期待进一步的对话。"
其他代表纷纷附和，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咋舌。只有美国代表仍不甘心地瞪着那个水杯："那源能技术..."
"会按联邦法律逐步开放。"巡察使冷淡地打断，"首先用于医疗和环境修复。武器化研究绝对禁止。"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顺便说，你们的地下核试验场已经违反了《保护条约》第37条。建议立即停止。"
傅望舒拉了拉巡察使的衣角："别太凶嘛。他们只是害怕。"
巡察使的表情柔和下来："你说得对，小同胞。"他转向各国代表，语气缓和了些："恐惧源于未知。联邦愿意派遣教育使团，帮助你们理解更广阔的宇宙。"
会议在诡异的和谐气氛中继续。傅望舒悄悄溜回机械陆铭轩身边，小声问："他真是我叔叔吗？"
"从基因上说，算是远亲。"机械陆铭轩同样低声回答，"但别太相信他。联邦有自己的政治考量。"
"我知道。"孩子狡黠地笑了，"他的蓝眼睛比我的深多了，说明'园丁'基因占比更高。妈妈说过，太蓝的星星会骗人。"
巡察使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转头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傅望舒立刻换上天真无邪的笑容，举起水杯："叔叔要喝金色果汁吗？"
会场一片忙乱中，没人注意到杯中的冰晶已经悄然融化，变回普通的水。就像没人注意到傅望舒和机械陆铭轩交换的那个眼神——默契中带着警惕，如同两个棋手在复杂棋局中达成暂时同盟。
当天的新闻头条全是地球加入"星际联邦"的轰动消息。只有涅盘科技核心团队的成员知道另一个真相：巡察使的飞船降落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不是联合国，而是公司顶楼的实验室。在那里，他与傅望舒单独交谈了三小时，期间能量屏蔽装置启动了七次。
谈话结束后，巡察使带着一份加密数据离开，而傅望舒的右眼眼罩换成了更厚的版本。当机械陆铭轩询问时，孩子只是说："星星之间也有战争。我们得选好边。"
那天晚上，傅望舒独自站在观星台，看着夜空中新出现的三颗银色光点——联邦舰队的位置。她的右眼在厚眼罩下隐隐作痛，脑海中回响着巡察使的警告：
"你的父母意识体太强大了，小同胞。联邦能接受一个混血种，但不会容忍两个不受控的守望者幽灵。给他们找个新载体...越远越好。"
一滴金色的泪滑过她稚嫩的脸颊。在泪珠落地前，孩子轻轻哼起《摇篮曲》的调子。远处，机械陆铭轩的监听设备捕捉到一段异常的能量波动——像是回应，又像是告别。
玫瑰碗体育场的上空，两颗肉眼不可见的金色星星微微闪烁，然后缓缓向深空移动。它们的轨迹与"园丁"碎片完全相反，朝着银河系中心的方向，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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