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灯下黑
上海外滩的霓虹倒映在黄浦江浑浊的水面上，像是一池被打翻的颜料。苏晚站在和平饭店顶层的套房里，透过落地窗俯瞰这座不夜城。三天前，她还在南极的冰天雪地里与自己的镜像体厮杀；而现在，她身处亚洲最繁华的都市中心，穿着Givenchy的高定礼服，手中香槟的气泡缓缓上升，仿佛那些生死一线的逃亡从未发生过。
"目标已进入大楼。"耳中的微型通讯器传来银晚的声音，虽然电子合成的音调依旧平稳，但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电梯上行中，预计90秒后到达。"
苏晚抿了一口香槟，酒精的灼烧感无法掩盖胸口源石的刺痛。那颗紫色晶体自从南极事件后就变得异常活跃，时常在她毫无准备时爆发出能量波动，如同一个不安分的第二心脏。
"安保情况？"她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礼服下隐藏的"蛇吻"手枪。这把武器经过了再次改造，现在使用她自己的蓝血作为弹药——傅司寒的血与源石融合后，她的血液也带上了那种特殊的色泽与能量。
"十二名保镖，全部武装。走廊四个，电梯口两个，其余分布在各楼层。"银晚停顿了一下，"但重点不是他们...是'他'。同步率已经达到96.1%，园丁的控制几乎完成了。"
苏晚的指尖在杯壁上收紧。三天前在南极冰原上，那个有着傅司寒外表却已经完全被园丁同步的存在向她伸出手，邀请她"加入"。她选择了逃跑——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她认出了傅司寒眼中转瞬即逝的一丝挣扎。那微弱的、几乎被数据流淹没的人类意识，在呼唤她执行某个疯狂的计划。
"灯下黑。"当时那个存在用傅司寒的声音说，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她来到了上海，这座拥有两千四百万人口的超级都市，园丁在地球的重要据点之一。而今晚，她将参加一场由"涅盘科技新任CEO"举办的私人晚宴——那位CEO不是别人，正是被园丁控制的傅司寒。
"他来了。"银晚的警告将苏晚拉回现实。
套房的门铃响起，礼貌而克制。苏晚放下香槟，整理了一下裙摆，缓步走向门口。监控屏幕上显示，门外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中间是一个修长的身影——傅司寒，或者说，现在的FSH-48。
深吸一口气，苏晚打开了门。
时隔三天再次面对面，傅司寒的变化更加明显了。他穿着一套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衬得皮肤越发苍白，几乎能看到下面流动的蓝色血管网络。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虹膜已经完全晶体化，在灯光下折射出非人的光泽，瞳孔中不断有细微的数据流闪过。只有嘴角那抹熟悉的弧度，还保留着一丝曾经的人性。
"晚晚。"他微微颔首，声音比记忆中低沉，带着某种电子设备般的共振，"你比预计中来得早。"
苏晚侧身让他进入套房，同时扫视走廊——六个保镖已经就位，站位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她不动声色地关上门，将危险与自己锁在一起。
"我向来守时。"她平静地回答，走向小吧台，"喝点什么？"
傅司寒——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园丁意识——在套房内缓步走动，手指轻抚过家具表面，像是在检查什么。"不必了。"他最终停在落地窗前，背对着苏晚，"我想你知道为什么安排这次会面。"
苏晚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酒精的辛辣能稍微压制源石的躁动。"招安？"她啜饮一口，"还是处决前的最后晚餐？"
窗前的身影转过身，晶体眼睛在霓虹灯的映照下变幻着颜色。"是邀请。"他纠正道，"你体内有源石，晚晚。不是普通的移植体，而是经过双向污染的核心样本。园丁们很...感兴趣。"
"双向污染。"苏晚重复这个词，慢慢靠近窗前，"你的蓝血改变了源石，源石又反过来影响园丁科技。这就是沈清婉的计划，对吗？"
FSH-48——她拒绝用傅司寒的名字称呼这个存在——微微歪头，数据流在眼中加速。"聪明的女人，你的母亲。"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冰冷，"她以为能用这种方式破坏我们的文明。但进化是无法阻挡的，晚晚。污染可以双向，同化也可以。"
苏晚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古怪气息——像是臭氧和金属的混合，完全不是傅司寒原本的雪松香水味。更令人不安的是，她胸口的源石正以一种奇怪的频率跳动着，仿佛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信号共振。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她直视那双非人的眼睛，"放弃人类身份，成为园丁的代言人？"
FSH-48突然笑了，那种傅司寒式的、带着危险气息的笑容。"人类身份？"他轻声反问，"你以为傅司寒是什么？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业天才？一个为爱痴狂的疯子？"他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危险范围，"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晚晚。从来没有什么'纯粹的'傅司寒。从出生起，他就是园丁计划的一部分——一个被植入人类社会的观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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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的指尖微微发冷。这是谎言还是真相？傅司寒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童年，他的父母也神秘消失在了历史记录中...
"不相信？"FSH-48似乎读懂了她的犹豫，抬手打了个响指。
套房的全息投影仪自动激活，显示出一段模糊的医疗影像：一个婴儿躺在手术台上，胸口被切开，医生正将一个微型的蓝色晶体植入他稚嫩的心脏。
"初代植入体，X-0型。"FSH-48解释道，"比原石原始得多，但原理相似。傅司寒的'蓝血'不是意外，而是设计。他的人生轨迹、他的商业帝国、甚至他对你的痴迷...都是程序的一部分。"
影像切换，显示出年轻的傅司寒在实验室中接受各种测试的画面，然后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影响全球经济决策的数据流分析。最后一段视频让苏晚的血液几乎冻结——那是傅司寒第一次见到少女时期的她，在某个慈善晚宴上。他的眼睛在暗处闪烁着不自然的蓝光，嘴唇无声地动着，像是在汇报什么。
"目标确认，初代体苏晚，基因匹配度99.9%。"FSH-48同步配音道，"开始解除程序。"
苏晚的呼吸变得急促。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她与傅司寒的每一次相遇、每一场对话、甚至那些生死与共的经历...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现在你明白了。"FSH-48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带着某种诡异的同情，"他对你的感情只是程序设定的产物。那些牺牲、那些痛苦、那些看似疯狂的告白...全是算法。你爱上的不是一个真实的人，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幻觉。"
苏晚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胸口，源石的跳动变得紊乱而痛苦。她想起傅司寒在月球基地的容器里，想起他在南极冰原上被蓝光吞噬的身影，想起无数次他为她挡下危险的瞬间...那些都是程序？
"不。"她突然抬头，银灰色的瞳孔中燃起冰冷的火焰，"你在撒谎。"
FSH-48挑眉："哦？"
"如果是程序，为什么会有四十七次重生？"苏晚步步逼近，"为什么要一次次删除记忆？为什么同步率超过95%后，园丁还需要强行控制？"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因为傅司寒反抗了。因为他不只是个傀儡。因为——"
她的手腕突然被抓住！FSH-48的速度快得不像人类，眨眼间就将她拉近到几乎鼻尖相贴的距离。那双晶体眼睛里的数据流暴增，形成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因为什么？爱？"他讥讽地问，呼吸喷在苏晚脸上，带着金属的味道，"人类总是用这个可怜的小词解释一切无法理解的行为。但让我告诉你真相——"
他的另一只手突然按在苏晚胸口的源石上！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贯穿全身，苏晚的眼前炸开一片白光，意识被强行拖入某个数据空间...
...她站在一个蓝色的立方体世界中，无数屏幕悬浮在空中，每个都播放着不同的场景：傅司寒在实验室接受电击，傅司寒删除自己的记忆，傅司寒在暗处观察苏晚...
"这是他的核心记忆库。"FSH-48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看看你的'英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画面突然聚焦在一个苏晚从未见过的场景：傅司寒站在沈清婉的尸体旁，手中拿着染血的匕首。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蓝色，嘴角挂着与现在FSH-48一模一样的微笑。
"他杀了你母亲，晚晚。不是意外，不是误杀，而是精心策划的清除行动。因为她发现了真相，准备销毁源石样本——也就是你。"
苏晚的虚拟形象在数据空间中踉跄了一下。这个画面太过真实，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连傅司寒手指上那枚她熟悉的黑曜石戒指都分毫不差...
"现在，最后一块拼图。"FSH-48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几乎像是真正的傅司寒，"看看你胸口那颗源石的真正来历。"
画面切换到一个医疗舱，沈清婉虚弱地躺在那儿，胸口被切开，医生正将一个发光的紫色晶体植入她的心脏。紧接着镜头一转，显示她将这个晶体转移到了新生婴儿的体内——那个婴儿的左肩上，有一个小小的、半月形的胎记。
苏晚。
源石不是后来植入的。她从出生就带着它。
"你是第一个成功的杂交体，晚晚。"FSH-48的声音如同毒蛇般滑入耳膜，"人类基因与园丁科技的完美结合。傅司寒的任务就是确保你活到成熟期，然后...收获。"
数据空间开始崩塌，苏晚的意识被粗暴地扔回现实。她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礼服，源石的位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FSH-48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带着胜利者的怜悯。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他总说'共享一颗心脏'了？"他轻声问，"因为从始至终，你都是他的任务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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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的呼吸紊乱，视线模糊，但某个细节突然抓住了她的注意力——FSH-48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黑曜石戒指。真正的傅司寒从不戴戒指，他说过那会影响手指的灵活度...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形。
"你说得对。"她突然抬头，声音嘶哑，"我确实是个实验品。但你知道吗？实验品也有反噬的可能。"
她猛地扯开礼服前襟，露出胸口的源石——紫色的晶体此刻正疯狂闪烁着，亮度几乎刺眼！FSH-48本能地后退半步，晶体眼睛中的数据流突然变得紊乱。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双向污染。"苏晚露出一个血腥的微笑，"如果源石能影响园丁科技，那么经过傅司寒蓝血改造的源石..."她抓住FSH-48的手腕，强迫他再次触碰源石，"...就能影响你。"
更强烈的能量爆发！这次不仅是疼痛，还有某种信息的洪流通过接触点涌入——不是园丁筛选过的记忆片段，而是原始的数据包，未经剪辑，未经篡改...
...傅司寒站在沈清婉的尸体旁，但手中没有匕首，只有一支注射器。他的眼睛是正常的黑色，表情痛苦而决绝。"原谅我，老师。"他低声说，声音哽咽，"但这是唯一能保护她的方式..."
...傅司寒在暗处观察苏晚，不是因为任务，而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每当有危险接近，他就会提前清除威胁...
...傅司寒一次次删除自己的记忆，不是因为程序要求，而是为了抵抗脑中越来越强的园丁意识。每次删除都像自杀，但他宁愿失去自我也不愿变成伤害苏晚的工具...
最关键的画面出现了——傅司寒跪在新加坡实验室里，对着一个空容器说话："记住，灯下黑。当同步率超过95%，我会带你去上海。那是园丁的据点，也是...我们的机会。因为最危险的地方..."
"...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实中的FSH-48突然接上这句话，声音变得异常熟悉。
苏晚抬起头，看到那双晶体眼中的数据流正在改变颜色——从纯粹的蓝逐渐向紫色过渡。FSH-48——不，傅司寒——的面容扭曲着，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搏斗。
"晚晚..."他的声音突然找回了人类的音色，虽然依然带着电子杂音，"现在...电我..."
苏晚没有犹豫。她拔出藏在裙下的"蛇吻"手枪，对准傅司寒的胸口——那个本该有心脏的空洞——扣动了扳机！
蓝紫色的能量束击中目标，傅司寒的身体剧烈痉挛，眼中的数据流完全变成了紫色！他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套房的门被猛地撞开，保镖们冲了进来，但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僵在了原地——
他们主人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皮肤下的金属鳞片逐渐消退，晶体眼睛中的紫色越来越浓，最后...
傅司寒抬起头，瞳孔恢复了正常的黑色，虽然眼底依然有细微的数据流闪动。他看向苏晚，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带着疯狂因子的笑容：
"计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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