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火焚漕船难
王豹红着眼刚要跃上邻船。
一名府兵跌跌撞撞扑来,铁盔歪得几乎遮住眼睛。
“都头!舵轴全断了!切口全是三角豁口!”
“浪里马的!”他靴底狠踹歪斜的舵盘。
铁脚踢得连接轴哐当作响,惊起的夜鹭粪蛋子“啪嗒”砸在府兵铁盔上。
“玄阴教这群鳖孙!老子剁了他们!”
林缚带着手下匆匆赶来。
“王都头,长史漕船此刻正泊在西码头。上那三艘船追!”
王豹手掌在盾牌上拍得山响,震落几星蚀骨砂黑渍。
他对身后府兵怒吼:“能喘气的全跟上!丢了盐船,一个个都得嗝屁!快!”
三艘长史漕船的新榆木舵轮还泛着生涩木香。
王豹刚踏上中间那艘主船的甲板,芦苇荡深处突然窜出六艘快船。
张豪立在左舷船头敞胸大笑,赤蝎纹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八个火油桶自后艄方向应声炸裂。
橘色火墙如狂龙摆尾,瞬间吞没主桅东侧三艘漕船的船帆。
“小可爱们!来承接爷的怒火吧!”
他抬手甩出三枚磷火弹,青色火苗如附骨之疽。
火苗径直粘在主桅顶端的望天吼雕饰上,顺着麻绳向帆布攀爬。
火油顺着右舷缝隙滋滋渗进新榆木。
王豹踹舵盘的铁靴刚碾过甲板,木纹里突然窜起橘红色光斑。
光斑像赤蛇被火烫醒般扭曲游动。
“噼啪”爆响从舵轴炸开,未干透的木髓遇火迸裂。
碎木屑混着火星扑了他满脸。
焦糊味裹着火油的辛辣涌进鼻腔时,主桅帆布已“轰”地倒塌。
燃烧的布面如巨蟒缠上舵轮,新漆的桐油在火中滋滋冒泡。
整具舵轮被泡成了滴着火星的琥珀。
赵虎从船尾跌跌撞撞冲来,刚靠近左舷火堆就被热浪掀得踉跄后退。
他拍着大腿骂:“我艹!我的帽子!”
边跳脚边扒拉冒火星的帽檐。
那顶绣着“平安”二字的定情皂帽,此刻正蜷缩在左舷角落的火舌里。
针脚化作细小的火星,像小翠掉在枕头上的泪。
孙震从右舷挥刀劈来,雁翎刀光劈开迎面砸来的火油桶。
迸溅的火星却被江风卷向后方辎重船。
他踩着燃烧的缆绳后退,刀背磕在右舷船柱上迸出火花。
“你个怂包!再鬼哭狼嚎的,信不信小翠明日就跟着西市挑货担的走?
到时候你连她绣鞋上的灰都舔不着!”
张豪怪笑一声,站在船头点燃袖中九连火油筒。
黑色火流如毒蛇吐信,顺着甲板左侧的排水槽爬向主舱。
“加倍!”
火油所过之处,船舷木料发出“滋滋”的碳化声。
舵轮边缘的雕花在火中扭曲变形。
王豹在主船甲板上看着舵轮被火舌吞噬,新榆木发出“咔嚓”的开裂声。
他踢开燃烧的缆绳。
船工突然指着罗盘惨叫:“都头!舵轮卡死了!船在打转!”
王豹靴底狠碾燃烧的缆绳火星:“划桨!磨蹭的话全喂火!”
此时,火势借着风势疯狂蔓延。
燃烧的桅杆发出不胜烈焰的“咯吱”响。
滚烫的木屑如雨点般砸在甲板上,吓得船工们抱头鼠窜。
苏战雁翎刀劈飞火油桶。
腐臭黑雾翻卷间,张豪幽冥爪挟着破空锐响突袭而至。
作为通三脉玄阴教高手,他招式未至气劲先涌。
甲板木板“哗啦”迸开蛛网裂痕,苏战寒江掌凝出的冰墙“噼啪”炸出蛛网状纹路。
半步通脉境的内劲运至巅峰,竟只能勉强封挡前三记爪影。
沈默的莽牛拳砸向第四爪,龙吟破云拳套与幽冥爪相撞迸发蓝火花。
他借势旋身,惊雷腿带起的劲风却掀不动对方分毫。
张豪的幽冥爪每次擦过苏战咽喉时都刻意偏了半寸。
毒雾虽然可怖,却始终绕开众人的心口要害。
“小心!”苏战寒江掌扫向江面。
却见张豪踏水而行毫无滞碍,三叠爪影分取三人面门时带起破空爆音。
孙震的刀劈中虚影,却被真爪扫中刀背。
整个人倒飞出去,刀身“当啷”落在沈默脚边。
“螳臂当车!”张豪十指暴涨三寸,毒雾浓度骤然提升。
沈默的龙吟破云拳套表面迅速锈蚀。
惊雷腿踢向对方腰腹,却如中败革,反震得自己经脉轰鸣。
苏战的冰墙轰然倒塌,他胸口气血翻涌。
寒江掌竟隐隐提不起劲来。
张豪的鬼哭九连抓如影随形,第五爪已划破他衣袖。
腕骨旧伤传来钻心剧痛。
沈默咬碎舌尖,惊雷腿强行提速,膝盖撞在张豪肋下却只换来一声闷笑。
“找死!”张豪反手一爪,赤蝎倒刺划过沈默小臂,黑血瞬间渗出。
他趁机连轰三爪,竟将沈默逼到船舷边缘。
孙震骂骂咧咧拾刀再战,刀身在毒雾中微光闪烁。
却连对方爪风都近不得身。
三人背靠背站在燃烧的甲板上,听着船板“滋滋”的碳化声。
都明白再撑不过十息。
就在此时,江面突然腾起铁线莲状水图腾。
韦笑风踏莲而来,衣摆带起的水链劈头盖向毒雾。
张豪望着已经完全失控的火势,他忽然仰头长笑。
足尖点水退入茫茫芦苇,声音混着毒雾飘来。
“小可爱们慢慢烤火玩!爷爷去也!”
苏战的寒江掌刚要拍出,却见三艘漕船的桅杆正在火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崩响”声。
作为半步通脉境修者,他敏锐捕捉到张豪始终未攻向要害的诡异。
对方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烧毁漕船,如今火势已成,自然不会恋战。
沈默瘫坐在甲板上,看着韦笑风踏水收势,长舒一口气:“总算捡回条命……”
话音未落,桅杆突然发出“咔嚓”一声巨响。
燃烧的帆布裹着火星如巨兽般朝着赵虎砸去。
赵虎连滚带爬躲开,扬起的灰烬迷了眼。
他抹了把脸,摸到空荡荡的头顶才反应过来。
那顶小翠绣了三夜的荷花纹皂帽,此刻正蜷在火堆里,化作几片焦黑的残片。
“我的荷花纹啊!”他扑过去想抢救,却被热浪烫得缩回手。
哭嚎道:“早知道带瓶婆娘的脂粉水,说不定能灭火……”
孙震一个箭步冲过来,踹了他屁股一脚。
刀尖指着远处张豪渐渐消失的快船,火光照得他脸上的黑灰忽明忽暗。
“还惦记小翠?先替老子收收这烤焦的裤腰!”
王豹踢了踢扭曲的舵轮,铁靴碾过融化的火油。
看着新榆木舵轮在火中扭曲变形,最终被火焰完全吞没。
船身如同巨大灯笼在江面摇晃。
他望着漫天火光怒骂:“浪里马的玄阴教,害死老子了!”
长史漕船的残骸漂在江面时,林缚立在岸边望着江心。
袖中黄同知的漕运账册被火光照得透亮。
他轻轻抚过账册上“蒋知府亲启”的朱砂印,嘴角勾起半丝冷笑。
他算到了玄阴教断舵,却没算到对方连船带火,烧断了所有追贼的路。
不过至少蒋世昌这次在劫难逃。
当王豹跌跌撞撞冲向行在时,浴桶里的黄同知已泡得面色青白。
门外传来马蹄声,林缚的靴底碾过满地水渍。
他盯着浴桶,突然暴喝:“三番五次提醒,如今不仅官盐被盗,连管事的都死在浴桶里,怎么搞的!”
声浪震得窗纸哗哗作响,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发出凄凉的清响。
倒像是应和着他这句没正经的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