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供销社
老孙太太家就在屯子最边上，两间低矮的土坯房。
她儿子早年干活摔伤了腰，落下残疾，干不了重活，家里就指望著屋后那点园子地和院里散养的几只鸡鸭过活，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陈志文和二大爷走到她家院门口时，老太太正佝僂著身子在外面捡柴火。
她家仓房檐下掛著好几个老南瓜，金黄金黄的，旁边空地上铺著一块破麻袋片，上面晾晒著一小堆南瓜子，看得出是自家吃南瓜时特意攒下的。
看著那一堆南瓜子，陈志文若有所思，其实南瓜子也可以製作成各种零食，不过这个量太少了，陈志文也就暂时熄了各种心思。
老太太一听来意，有点手足无措：“哎呀，这自家嗑著玩的，也没多少，能行吗？”
陈志文赶忙说：“孙奶奶，这瓜子咋不行，你家的我都要了，按两毛一斤，您看行不？”
过完秤，陈志文不仅按价给了钱，还从自行车筐里拿出几个刚在供销社买的苹果，硬塞给老太太：“孙奶奶，这苹果您拿著甜甜嘴。”
等陈志文走了之后，老太太还在嘴里念叨著，“老陈家这大小子仁义啊。”
原来的灶台显然不够用了。陈志武负责和泥脱坯，陈志文则去河套拉了些黄泥，兄弟俩顶著冷风，在院里靠著仓房墙根又盘了两个简易但结实的灶台。
王美兰也没閒著，从邻居那借来两个大铁锅，刷得鋥亮，又找出两个平时不怎么用的大铝盆，洗刷乾净准备盛放炒好的瓜子。
陈志文將按照等比例的分量製作成了一个个调料包，省的到时候放调料的时候手忙脚乱。
炒成了最累人也最关键的环节。夜色深沉，寒风呼啸，陈家的院子里却火光熊熊，热气腾腾。
整个家仿佛一个微型作坊，空气中终日瀰漫著浓郁的五香味。
这还不耽搁陈志文每天带著陈志武每天出摊，后来乾脆將陈志武留在家中，带著陈志彬出摊帮忙，毕竟陈志武年纪大些体力也更足。
终於在1月18號这天，离交货预定的时间还有著7天的时间，终於將除了预留下来每天用来卖的，將县农机厂的订单终於製作完成。
看著这忙活了10来天的成果，一家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洋溢著难以掩饰的成就感和疲惫的笑容。
“明儿个，我就给农机厂送去。”陈志文抹了把脸上的汗灰，却透著无比的坚定。
边说著陈志文还不忘了检查一翻，看看有没有受潮的，受潮了就不能交货，那不是砸自己的招牌。
等到了第二天，陈志文乾脆带著两个弟弟一起来到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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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货归交货，每天出摊也不能停下啊，能卖出去一斤就能挣一斤的钱。
在摊子前忙活了一阵，看著天已经亮了起来，陈志文就交代两个弟弟看著摊子，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县城的供销社。
这还是陈志文重生之后，第一次来县供销社，刚一进门，一股厚重的年代感就扑面而来。
水泥地磨得发亮，墙角返潮晕开一片深色。墙上还掛著个“不准无故殴打顾客”的牌子，一溜老木框玻璃柜檯，擦得倒是贼亮，里头摆著炉果、江米条、黄桃罐头等等富有年代感的小吃。
玻璃柜檯上还放著几个大玻璃罐子，里面是红虾酥、高粱飴。
最最主要的是，柜檯里面还有成盒装的小口径跟气枪的子弹。
柜檯后头坐著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售货员，身上穿著灰蓝褂子套著藏蓝袖套，正低头打著毛衣。
这个年代的供销社销售员可是牛气的很，见到人进了屋也不搭理人，只是稍微抬头撇了一下，该干啥干啥。
陈志文也没在意，直接问那年轻的女售货员，“大姐，有没有红梅烟，给我拿两条。”
年轻的女售货员抬起头瞪了陈志文一眼，没好气的站起身，“你管谁叫大姐呢。”
陈志文也不恼，衝著售货员嘿嘿一乐，售货员从里面的小屋里拿来了两条红梅烟，放在柜檯上，衝著陈志文说了一句，“一条4块九，两条九块八毛钱。”
红梅烟在这个时候可不便宜，像陈志文平时也就捨得抽九分钱一包的经济牌香菸。
陈志文麻利的掏了钱，又买了两盒两毛八的迎春揣在了袄兜里，然后又问道，“大姐，咱这有没有北大仓啊。”
年轻的女售货员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陈志文，“说了別叫大姐，你这人怎么油嘴滑舌的。”
然后又接著说，“北大仓1块八一瓶。”
陈志文麻利的掏钱结帐。
等出了供销社，回到摊位上的时候，两个弟弟已经將今天带来散卖的瓜子卖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天色也已经差不多了，陈志文还是留下他们俩个看摊，自己骑著倒骑驴去往县农机厂去送货。
县农机厂在县城的两头，是本地为数不多的大厂子之一。
高高的红砖围墙，气派的铁艺大门，门口掛著白底黑字的厂牌——“汤县红星农业机械製造厂”。门房里穿著整齐製服的门卫远远看见这辆超载的倒骑驴靠近，立刻探出身来询问。
“哎，哎，说的就是你，东张西望的干啥呢”
“你好，同志，我就是来找下人，你们厂採购员李明福在不？”本著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志文先咧开嘴巴笑衝著门卫笑了起来。
老头眼睛盯著陈志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陈志文自己这身打扮在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农村太正常不过。
“您老受累，来点根烟。”陈志文这个时候从兜里掏出刚买的一盒迎春塞到了老头手里。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接了陈志文的迎春，拆开抽了一根，陈志文嘻嘻问道，“怎样？味道还不错吧？”
前世陈志文混了那么多年，什么人打眼一瞧就心里就有谱，所谓小鬼难缠，指的就是这类，给包烟一点都不唐突，这类人说难缠也对，但也是最实惠的一类人。
老头吐了口烟圈，抬手指指陈志文，笑道，“小同志，为人民服务，你找我们后勤科长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