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章 段烬之死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咆哮，猛地从冥北曜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如同受伤濒死的孤狼。
声音在空旷的正堂中疯狂撞击、回荡，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悔恨和滔天的愤怒。
他双目瞬间赤红，血丝遍布，眼角几乎要裂开。全身的骨骼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冥北曜跪地上，头颅深深垂下，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最初的狂暴嘶吼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压抑的、从胸腔最深处挤出的破碎哽咽。
他曾是冥氏一族最耀眼的天骄，睥睨同辈，何曾有过如此狼狈、如此绝望的时刻？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比如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
比如那个曾经心怀赤诚、相信爱与自由的自己。
千劫沙渊的风，带走了生命，也带走了冥北曜生命中最后一点温度。留下的，只有一片荒芜的废墟，和一颗在无尽悔恨与愤怒中，逐渐沉沦、扭曲的灵魂。
墨尘重回座位，那包裹着两人的奇异之力也随之散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冥北曜之力，整整十年时间，却是仅仅只查到了黑琊城。
这足以说明，暗中有人在阻扰他。墨尘并不确定，冥北曜身边之人，是否早已二心。
他并未去安慰或打扰冥北曜，就这般静静的等待着。
这般摧残之痛，当年，他比冥北曜更痛彻。
或许冥北曜怎么也想不到，司徒巧最后竟是自己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许久许久，冥北曜身体不再颤抖，他缓缓站起。
他闭上双眸，又是许久许久之后……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眸光中竟是诡异的平静。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冰冷刺骨的锁链，狠狠勒紧了他的脖颈。
他坐回墨尘身前，拿起酒杯，道：“让墨兄见笑了……多谢墨兄让我能再一次看到她。”
他知道冥北曜是个聪明人，而今日，他又一次见到了他的坚强。
“那十三位神主，想必你应该认识。”墨尘道。
冥北曜微微点了点头，眼眸深邃，道：“冥氏一族，司徒一族，耶律一族，黑氏一族，而那位灰衣老者……他叫冥谷，是冥帝的人。”
换做是以前的他，又怎敢去想，整整十三位神主，四大氏族以及一狱之主竟都参与了进来。
司徒巧身上，究竟有何秘密？！
一个氏族族长的私生女，身上又怎会有牵连至一狱之主的秘密？
“如今的你，已然知道了真凶。”墨尘抬眸，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的心……可曾动摇？”
“墨兄不觉得……此事很刺激吗？”冥北曜咧嘴一笑，甚是瘆人。
“……四大氏族，一位狱主，确实刺激。”墨尘放下酒杯，轻轻一笑。
这冥北曜，当真是疯狂。
但，他很喜欢。
与这般疯狂而又聪慧的人合作，当真是一件十分有趣而又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冥北曜手指微微敲打着桌面，随之一位老者出现在了他身旁。
“将段烬带上来。”
“是。”
如今他已知真相，那段烬也没必要再继续留着。
而且……当年的追杀，段烬也参与了其中。
而段烬却利用此事，将他当成了护命工具。
……冥北曜眸光中，凶意浓现。
很快，段烬出现在两人眼中。
段烬抬眸看到墨尘时，一双戾眸微闪。
“见过冥公子。”他躬身行礼，随之转眸看向墨尘，道：“想必这位应是墨公子了。”
“眼力见倒是不错。”墨尘轻轻一笑，道：“你儿子段翔，死于我手。”
“……”段烬眸光闪烁，那笑意瞬间凝固，却又很快便恢复神态，笑道：“小儿不慎冒犯了墨公子，他能死于墨公子之手，乃是他毕生之幸。”
“呵……”
不得不说，这段烬能屈能伸，心狠手辣，不仅仅对别人，对自己同样狠毒，也算个人物。
一声冷笑，让段烬如闻鬼泣。
断魂噬命散。
“呃啊啊啊……”
噬命散的忽然发作，让段烬痛不欲生。
空中，粗臂般的玄铁链诡异而出，穿破肌肤，带着血肉贯穿了他的四肢。
痛苦之声更加响彻，不知断魂噬命散的缘故，还是四肢所带来的疼痛，亦或者两者皆有。
玄铁链与翻卷皮肉粘在一起，露出底下森白的骨茬。
段烬那方才冷漠锐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涣散的空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嗬嗬声。
“冥……公子……为……为什么……”段烬的声音自血丝中传出，随之他整个人开始疯狂抽搐、扭曲。
但因为有玄铁链缘故，此时他看上去极为诡异。
冥北曜起身，缓缓靠近那惨不忍睹的段烬。
他眉眼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阴翳。那双曾经飞扬骄傲的眸子，此刻深不见底，仿佛两口枯井，倒映着段烬的惨影，没有丝毫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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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一笑，确实如此诡异、瘆人。
他手里不知何时把玩着一柄薄如柳叶的匕首，刃口上流淌着幽蓝的冷光。
“段烬…段城主，你当真是把本公子骗的好惨。”
段烬浑身不易察觉地一颤，涣散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本能的恐惧。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声。
“嗤——！”
一道极细微的破空声。
段烬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左肩胛处，一片薄薄的、几乎透明的肉片，被精准地削落，飘然坠地，甚至没有多少鲜血立刻涌出。
段烬的惨叫还在喉咙里翻滚，第二刀又至。
这一次，是右大腿。同样薄薄的一片，带着体温，被剥离身体。
匕首的冷光掠过段烬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
“十年前，你虽不是主谋之一，但你身为黑琊城城主，管辖着千劫沙渊……却助纣为虐……如今，你却借此欺骗本公子护你之命。”
“段烬。”冥北曜平静的看着他，平静的声音自他口中缓缓而出：“你也该死了。”
段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绝望瞬间淹没了他的眼球。
似他这般人物，前后总归一死。
他若不答应，早在十年前便已成为一堆黄沙没入沙渊之中。
耶律才之死，成为了他们去除他的借口。
呵……何其荒谬。
似他这般人物，哪怕已入神尊，但在氏族眼中，依旧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或许，连棋子都不算。
死……
他又怎会如此甘愿放弃。
他原以为，杀掉整个城主府的人，能换来冥北曜庇护。
但却只换来了一个月……
而如今……
“呃……嗬嗬……”段烬的喉咙里发出被扼住般的怪响，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
很快，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开始蠕动、穿行，所过之处，筋脉凸起，皮肉起伏，带来万蚁噬心、千针攒刺般的极致痛苦。
这痛苦并非一次爆发，而是层层递进，无休无止，将人的神经拉伸到极限，却偏偏吊着一口气，让人清醒地承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折磨。
这便是断魂噬命散的恐怖之处。
段烬的惨叫声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呜咽，眼球暴突，血丝密布，涎水混合着血沫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冥北曜就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眼神空洞，仿佛透过段烬扭曲的面容，看到了那片绝望的沙渊，看到了那个决绝坠落的鹅黄色身影。
他听着那凄厉的哀嚎，仿佛这声音能稍稍填补他内心那片被悔恨和愤怒啃噬出的巨大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段烬的挣扎微弱下去，只剩下身体无意识的抽搐，和喉咙里断续的、非人的嗬嗬声。
段烬身体猛地一僵，最后发出一声短促至极的抽气，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空洞。
冥北曜攥着匕首的手忽的一颤，随后，他又重重的刺了下去。
直入心脉。
许久许久。
冥北曜拔出匕首，任由污血顺着刃尖滴落。
玄铁链消散，段烬的尸体瘫落在地，他随手将手中匕首扔在了其尸体之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已经不成人形的“东西”，眼中没有任何快意，只有一片更深、更沉的死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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