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沈仲文:我是退了,但还没死
“佛为自然,自然为佛。人在佛中,自然成佛。众生若明心见性,四大皆空,皆可成佛?大乘佛法?”
法海听着许仙的话,面上怒火一滞。
不曾想许仙竟闻大乘佛法。
此间,无大乘佛法。
故而他离开金山寺修行,但也不过听闻部分大乘佛法,然而许仙竟知其中内情。
“许解元息怒,此乃我师伯,多年云游,方才回寺,许多事不知。”
而看着呆住的法海,玄澄禅师面色微黑,心中对法海也是不满,心想师尊继任住持实是理所应当,法海师伯法力虽高,但半点人情世故不知啊,又唯恐许仙拂袖而去,当即开口说和。
“老法师年迈,我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只是出家人不沾名利,靠十方信徒布施,这也是诸位称我等为施主的原因,换言之,诸位出家人乃是靠在家人的供养,这些往来的香客,可以说是诸位大师的衣食父母。常言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老法师所言,着实无礼。”许仙道。
“许解元所言极是,老衲日后一定引以为戒。”玄澄禅师又道。
这话不可不应。
虽然金山寺有自己的田地,是名副其实的地主,但这话不好说。
出家人靠十方善信布施,这个不能反驳。
“希望如此,毕竟如今老法师觉得他们不诚,若是给他们知晓了,怕俱是恼怒,到时皆不来金山寺,又该如何呢?毕竟这杭州不止金山寺一座佛寺。”许仙继续道。
“许解元。”
听到这里,玄澄禅师面色当即一变,看着许仙道,“寺中曾有一祖师舍身降魔,留下舍利一枚,凡人佩戴,延年益寿,妖魔难侵,可赠予沈小姐。”
这件事,不能外传,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虽说金山寺是有自己的土地,但主要收入还是这些香油钱啊!
那些富人一次香油钱就是千两银子啊。
“汉文,法师年迈,莫要咄咄逼人。”沈仲文这时也开口道。
要到好处了,差不多够了。
毕竟敬老乃是美德。
按本朝律法,老翁年过六十,哪怕没有功名在身,也能见官不拜。
玄澄禅师便年过六十了,他的师伯,怕是八十往上。
若是传出去,许仙咄咄逼人,恐吓老僧,不利许仙的名声。
而且金山寺建寺数百年,结交达官显贵众多,无故树敌,智者不为。
“是。”许仙闻言,乖巧地后退。
他其实也并未真的多愤恨。
方才的话,严格说起来,也不是那老和尚的错,而是修行者对普通人普遍具有的一种观点,或者说傲慢。
幼年时,在闹市,老道人向卖梨人要梨,卖梨人不肯给,老道人觉得卖梨人吝啬,便施法术,让卖梨人的梨被人吃光,道人觉得他是在点化卖梨人,劝诫他,不可吝啬。
成年时,在兰若寺,燕赤霞在其中住了许久,却对兰若寺鬼魂害人熟视无睹,在他看来,抵御不住美色钱财诱惑之人,死不足惜。
所以,老和尚这说法,他不支持,但能理解他为什么说出来。
“不知这位禅师法号?”沈仲文又问道。
“此乃贫僧师伯,法海禅师,佛法高深,多年来云游四海,广积功德,降伏妖魔,渡化众生。”玄澄禅师闻言,当即介绍,同时夸赞法海的实力。
法海?
听到这两个字,许仙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打量了眼法海,心道,竟然是他。
许仙人生副本的大boss。
白蛇传里,不算那些个位列仙班的强者,他算得上是第一强者。
若入西方极乐世界,可为罗汉。
“哦?是禅师的师伯?难怪如此不同。”沈仲文闻言,眼神立时亮了几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玄澄禅师已颇有修为,玄澄禅师的师伯修为只怕更加的高明。
虽说已经得到一高僧舍利子,但这些宝物多些,总是好的。
见沈仲文不恼,玄澄禅师微微松了口气,道:“是,师伯佛法高深,胜贫僧十倍。”
“见过法海禅师,方才小徒无礼,还请禅师见谅。”沈仲文闻言,当即面带笑容地看向法海道。
法海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还礼道:“无妨,方才不过是相互探讨。”
玄澄禅师见状暗暗点头,心道还好,法海师伯也不是一点事也不知,只是这感叹还没有结束,就又听法海道:“再者,无仇不成父子,无怨不成师徒,令徒许仙,天生聪颖,生有慧根,当拜在我门下,修行佛法。”
玄澄禅师听罢,顿时面色大变,心道,你疯了。
而许仙也是眉头紧皱,你疯了,我好好一个举人,跟你出家当和尚?
沈清妍眉头紧皱,看着法海的眼神之中,立时带上了防备。
陪着沈夫人一起来的许娇容,更是勃然大怒,直接指着法海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这疯和尚说什么疯话?我弟弟是今年乡试的解元,天上文曲星下凡,你敢妖言惑众,让他出家,我烧了你这破金山寺!”
好不容易把弟弟带大,也等到弟弟回来了,现在弟弟考上了解元,光宗耀祖,你让我弟弟出家?
我劈了你!
然而法海神色平淡,并不恼怒,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看着许仙道:“许施主,我想你懂我,你身怀舍利子,但并无修行正法,我可传你九字真言、佛门六通、金身之法,以许施主的天赋,修成正果不难。”
“法海,我念你年老,不与你计较,休得妖言惑众。”沈仲文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我不与你争,你倒想拐我门生?
“师伯。”
玄澄禅师也惊了,先是叫了声法海,然后忙看向沈仲文道,“先生息怒,我师伯年迈,一时糊涂,还望先生见谅。”
“玄澄禅师,你我相识时日不短,我也不愿与老法师较真,但我这门生天资聪颖,潜心学习,来年未尝不可高中状元,我实不允许任何事耽误他,若有,便莫怪我不念多年情分,我虽已致仕,但任礼部尚书多年,在礼部还是认识不少朋友的,僧录司那边我也能说上话。”沈仲文看着玄澄禅师淡淡道。
玄澄禅师听罢,面色大变,僧录司归礼部统辖,管理天下僧人,负责僧籍管理、度牒发放、寺院住持选拔、僧人戒律约束、各寺庙住持继承等,若是要给他金山寺找麻烦的话,他金山寺哪里消受得起?
再看法海,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欣喜,只道这是真回来了一个祖宗啊,连忙道:“先生放心,我还是金山寺的住持,有我一日,定不会让许解元出家。”
许仙闻言,神色微妙,他倒不怀疑玄澄禅师说话的真实性,但问题在于,他感觉自己快遇到白素贞了,而按照原本的轨迹,在许仙和白素贞成亲之后不久,就遇到金山寺住持法海,也就是说,玄澄禅师活不久。
你这样说,莫名地像是在给你插旗,也变相地坑了我。
而沈仲文面色依旧紧绷,目光锐利地看向法海,并不高大的身躯此刻透露着慑人的威压,好似一头愤怒的雄狮。
这些年,他在书院修身养性,教书育人,学生都说他儒雅和善,可他当年能从天下的读书人当中卷出来,官拜二品,又哪里是没有手段的人?
法海眉头微皱,他不怕僧录司,他修为已至地仙,人间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但他能走,金山寺走不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而这真的查起来,金山寺真经不起查,别的不说,他就有问题。
律法规定,只有经过朝廷确认,拥有朝廷颁发的度牒的才是真和尚,而他没有度牒。
他只有前朝的度牒,但总不能让他把前朝度牒拿出来吧。
仙凡有别。
想到这里,法海只能感叹缘分未到,道:“除非许施主乐意,否则贫僧不会主动劝许施主出家。”
“法师放心,不会有那一日的。”许仙回道。
虽然你的条件很诱人,但是这不足以让我出家。
而且我还有我的好大儿,不对,是我的好兄弟,李修缘。
你是修为高的可以成为罗汉,而他是罗汉的上限,一般的菩萨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从他那里进货,更方便。
法海闻言,长叹了口气。
沈仲文神色也稍稍放松了些,看着玄澄禅师警告道:“莫要有下一次。”
“是,诸位请随我来。”玄澄禅师当即应是,也是满头大汗,第一次接待急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