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表叔公,喝茶。”
沈钧正侧头和沈兰晞说话,冷不丁听见身后有人奉茶,回头一见是姜衫,挑了挑眉,意有所指,“你就是衫衫吧?看著的確机灵,见过太奶奶了?”
他没有接茶,反问的语气看似隨和,但总让人有些不舒服。
姜衫仿若未察,点头,“见过了。”
沈钧盯著她打量了片刻,微微收敛了神色。
二婶娘见状,立马凑上前,小声提醒,“把茶托给我,给长辈奉茶要两只手。”
姜衫十分受教,双手端起茶盏,腰身挺得笔直,“表叔公,喝茶。”
这性子也太傲了。
沈钧略有不满,正要开口,沈兰晞淡淡道,“叔公別见怪,爷爷养的娇,这些规矩家里几个小的都不懂,这个尤其,平时里,都是爷爷给她倒茶。”
一旁的沈谦和沈渊不知想到什么,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可不是,无法无天的。
眾人脸色微变,不由对姜衫更加好奇。
沈钧哪能听不懂沈兰晞的言外之意?
原本他是想借著眾人在场好好敲打敲打姜衫得性格,没想到沈兰晞竟然亲自出面维护。
权衡片刻,沈钧单手接过茶盏,低头抿了一口,“你难得来老宅一趟,別拘著。明天让你二婶娘带你去串串门,都是一家人,一年到头不见容易生分。”
二婶娘就跟在姜衫身后,闻言,正要开口,姜衫笑了笑,“好。”
“……”二婶娘愣了愣,一脸诧异看著姜衫,连原本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沈钧见她態度良好,便也没有再为难。
姜衫跟著二婶娘退出主厅,转身往院外走去。
二婶娘猝不及防,赶紧跟著追了出去,“衫衫,你去哪啊?宴会还没结束啊。”
姜衫脚步一顿,站在廊廡前回看这位过去的老熟人。
“是你们的宴会没有结束,我的,已经结束的。”
夜色如墨,浓稠地包裹著庭院。姜衫独自立在廊柱旁,身影融进沉沉的暗影里,唯有那双眼睛,在寂静长夜里透著熠熠璀璨的光。
二婶娘不明白她这话的深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內心忽然有些触动。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在涌动,强行压下之后,勉强笑了笑,“衫衫,那你先休息,明天七点我再过来接你。”
姜衫皱眉,面带疑惑,“接我?”
“你刚刚不是答应表叔公说要去拜见其他几位长辈吗?那几位姑奶奶年纪大了,起的早,我们早点去也显得有诚意。”
“哦。那个啊。”她笑了笑,“二婶娘不用太在意,那是我隨便敷衍表叔公的,不作数。”
刚才屋里人多,真闹起来不好看,她又不是真傻,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成为眾矢之的。
“敷……”二婶娘从未见过这么诡计多端的刺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姜衫摆摆手,“二婶娘就不用管我了,我这人啊,不服管教的。”
夜风拂过廊下,吹动她额前的碎发,生动的笑脸在这微颤的光影里勾得人挪不开眼。
二婶娘一时看失了神,等反应过来姜衫已经穿过游廊不见踪影。
她心中思量不定,刚转身又嚇了一跳,沈兰晞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在她身后,他的目光深沉,却又不像往日那般冰冷。
“兰晞,你怎么出来了?”
沈兰晞转眸,目光落回的时候立马覆上了一层寒霜。
“婶娘看出什么了?”
二婶娘摇了摇头,“之前看衫衫泡茶的视频我几乎可以断定,老爷子必然是请人专门教导过她。但……今天见了本人,才知道是看走了眼。沈家规矩森严,若是教成这样还不如不教。”
沈兰晞眸光微沉,没有接话,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进屋。
“不过……”
身后之人忽然又道,“但她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看似行为无状,但实际每一步都无礼地刚刚好。能做到这种地步,不是有大智慧就是太懂规矩,她才二十岁,怎会如此?”
沈兰晞身体微顿,一只脚踩在明暗交界之间。
不是二十岁,是十二岁。
十二岁她就敢拿枪指著他的额头叫囂发疯,当时只道她是没规矩,眼下一语道破天机,原来是太懂规矩。
*
“不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姜衫出了主厅直奔武太奶的后院,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復盘宴席所有人的反应,其中,二婶娘简直可疑地过分,全程就像个暗哨一样盯著她。
难道是老宅这边又有什么新剧情,有人要打她的主意?
姜衫不敢大意,拿出手机打给了傅绥尔话。
两人简单交换了各自的情报,傅绥尔听闻武太奶昏睡了一天还没醒,不免有些担忧。
“衫衫,今天五叔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我还要继续等吗?”
姜衫立身於空旷的庭院中央,望著天上的星辰发呆。
“等,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
*
荒岛的大雨下了一夜。
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形成几道光柱,斜斜插入密林与水泽之间。
光束中,悬浮的水汽清晰可见。
周宴珩因为伤口感染,从后半夜开始一直在发烧。
这个节骨眼,若是沈眠枝还不想办法寻找救援,规则』一定会有所察觉,所以,雨一停,她便跑出红树林寻找机会。
沈家暗卫的暗號有很多种,她情急之下摆错应该也能理解吧?
沈眠枝拖著疲惫的身体,十分艰难搬运著浅滩里的礁石,正想著弄个什么暗號,忽然鼻尖闻到了一股焦味。
她顿时脸色大变,转身看向身后的红树林,一股黑烟直衝云霄。
那黑烟不是一缕缕,而是滚滚的、遮天蔽日的、如同地狱深渊里喷涌出来的黑色巨浪!
沈眠枝的心臟猛地一沉,拔腿跑进红树林。
“阿珩……”
她气喘吁吁,在滚滚浓烟中搜索了许久才看见蜷缩在树洞里的周宴珩。
她捂著狂跳不止的心跳,小心翼翼蹲下身,“阿珩哥,怎……怎么会起火了?”
周宴珩把玩著手里的打火机,即使憔悴也不减恶劣,“我放的。至於吸引来的是绑匪还是救兵,就看运气了。”
沈眠枝脸色煞白,一直不知道说什么。
周宴珩笑了笑,轻轻扣住她的手腕。
“你不是说不会丟下我吗?那就跟我一起赌……”
“赌输了,就一起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