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竟是故人来
浴室里,水流衝击著地面,哗哗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迴荡,似单调却又带著舒缓韵律的乐章。
温羽凡立於淋浴喷头之下,滚烫的水流倾洒而下,如同无形的手掌,抚过他的身躯。
那热水顺著他的发梢滴落,沿著脸庞蜿蜒而下,仿佛是时光的溪流,试图冲走他一路逃亡所沾染的风尘与血腥气息。
他微微闭著双眼,感受著水流的衝击,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
当他不经意间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时,不禁微微一怔。不知从何时起,那原本健硕的身躯上,竟已是伤痕遍布。
一道道狰狞的刀伤,仿佛是岁月刻下的残忍纹路,记录著曾经与利刃的交锋;几处箭伤虽然已经结痂,但依旧清晰可见,诉说著往昔躲避暗箭时的惊险;还有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仿佛一条条扭曲的蛇,盘绕在肌肤之上,每一道都承载著难以言说的痛苦……
许多伤口其实都尚未完全癒合,热水一接触到那些脆弱的肌肤,便如同针尖刺入,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温羽凡紧咬著牙关,身体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刺痛感在身体里蔓延,仿佛这疼痛能够唤醒他麻木已久的神经,提醒著他,自己还活著,在这残酷的江湖中顽强地生存著。
清洗完毕,温羽凡裹著客房中提供的睡衣,感觉柔软的布料轻触著肌肤,带著一丝沐浴后的暖意和舒適。
他刚走出浴室,准备放鬆一下疲惫的身心,突然,一阵劲风从窗户的缝隙中猛地吹进来,带著湖水的湿气和一丝寒意。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叮”的一声轻响,好似暗夜中的鬼魅发出的诡异信號。
温羽凡瞬间如临大敌,全身肌肉紧绷,眼神锐利如鹰,立刻朝著窗户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道身影正悠閒地依坐在窗台之上,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那人脸上带著一丝玩味的笑容,正是之前在酒宴上向他挑衅的青年。
温羽凡脸色一沉,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与怒意,冷冷开口:“你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青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挑衅,语气轻慢地说道:“知道我会回来找你,你还敢慢悠悠地洗那么长时间的澡……”他伸出手指,先是指向温羽凡,隨后又指向床头放著的那把长刀,眼中闪烁著危险的光芒,“现在,你在这儿,刀在那儿。我倒是很想知道,在我杀了你之前,你有没有本事拔出那把刀来?”
温羽凡毫不畏惧地迎上青年的目光,体內內气如汹涌的暗流般迅速奔涌起来,周身气势陡然攀升。
他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坚定而沉稳:“你可以试试。”此刻的他,刀虽在远处,但他明白,刀不过是手中的武器,並非自己实力的全部,他有信心,即便不用刀,也能应对眼前的危机。
陡然间,青年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柄摺扇,动作之快,如同变戏法一般。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摺扇“唰”地一下展开,扇面上山水鸟的图案隱隱约约,仿佛在墨色之中灵动地穿梭。
他瀟洒地將摺扇一翻,那摺扇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庞,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朗声笑道:“温先生,许久不见,別来无恙啊。”
“啊!是你!”温羽凡见状,脸色瞬间大变,满脸惊愕。原本周身紧绷的戒备之意,也隨之消减了几分,声音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惊讶与放鬆,“陈……”他自然认出,此人正是川中八大家之一陈家的陈大公子陈天宇。
陈天宇目光一闪,抢先开口道:“现在我叫左少秋。”他微微眯起眼睛,那被摺扇半遮的脸庞下,神色有些复杂,显然那个曾经的名字,是他不愿意被人提起的过往。
温羽凡苦笑著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管你叫什么,谁知道哪个名字是真的。话说你之前干什么故意挑衅我啊?还装作不认识我?”
陈天宇,不,现在该称他为左少秋,嘴角掛著一抹笑,反问:“我就不能真的想杀你?”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似在试探温羽凡的反应。
温羽凡微微眯起双眼,略作思索后,迅速分析道:“首先,以你的身家背景,钱財对你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那悬赏的金额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吸引力;其次,我们之间有著共同的敌人,至少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是这样;其三,咱们相识一场,好歹也能算半个朋友吧。”
左少秋並未否认温羽凡的这番分析,反而饶有兴致地继续追问道:“为什么只算半个朋友,而不是一个?”
温羽凡直视著左少秋的双眼,眼神中既有警惕又带著一丝无奈:“你这样的人,我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左少秋听闻此言,不仅没有丝毫生气的跡象,反而仰头髮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
温羽凡迈步走到窗边,隨手拉过一把椅子缓缓坐下。表面上神態隨意,可身体却不著痕跡地微微侧向窗户,做好了隨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他目光紧紧盯著左少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究竟为什么之前要故意挑衅我?”
左少秋手腕轻抖,摺扇“唰”地合拢,扇柄一下下有节奏地轻敲著掌心。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直截了当地说道:“找你自然是有事相求。”故意拉长了尾音,眼中闪烁著狡黠的光芒。
温羽凡闻言,心中泛起一丝疑惑,眉头微微蹙起:“既然有事相求,何必上演先前那一出挑衅的戏码?……码头上也是你?不对啊,你当时不在啊。”他实在搞不明白左少秋的意图,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左少秋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应温羽凡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李家失窃的那枚铜镜,你可知道是谁偷的?”他紧紧盯著温羽凡,眼神中闪烁著异样的光芒,像是在探究对方的真实想法。
“哦……”温羽凡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瞬间明白了左少秋的来意。他强装镇定,反问道:“原来是你。你没事偷那铜镜做什么?”
谁知道左少秋却是一摇头,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誒,別血口喷人啊。我可没偷啊。”说话间,他突然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温羽凡,將矛头引向了他,“是你偷的。”
温羽凡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你这……”
左少秋对著温羽凡眨了眨眼睛,那眼神仿佛在示意他配合自己的计划。
温羽凡瞬间明白了左少秋的意图,想也没想便断然拒绝道:“不行,绝对不行。你也清楚我现在的状况,再给我扣上偷铜镜的罪名,这锅我可背不动。”
左少秋是打算將偷盗李家铜镜的罪名栽赃到温羽凡头上,可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实在不敢再招惹这样的麻烦。
左少秋身子倚在窗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扇骨,那模样似乎早就料到温羽凡会拒绝。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开口:“老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还。你这一身麻烦,也不差这一桩。”
“你说的是人话?”温羽凡撇了撇嘴,对左少秋的说法嗤之以鼻,“而且我看那李帮主为人还不错,你何必找他麻烦?”他依旧没有妥协,试图从道义的角度来劝说左少秋放弃这个打算。
左少秋突然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神色,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直起身子,目光如炬地盯著温羽凡:““江湖的水很深,远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不瞒你说,我也只是这盘棋里的一颗棋子,具体的內情我不能透露分毫。但这个忙,你必须得帮我。”
温羽凡別过头去,语气冷淡:“我凭什么帮你?就因为你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左少秋向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有力:“就凭你欠我一条命。”
温羽凡心中一震,回想起当天在仓库的那一战,左少秋应该是看出了自己陷入肌无力的状態,但他却没有落井下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想到这里,温羽凡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左少秋的感激,也有对自身处境的无奈。
他沉默良久,最终长长嘆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与释然:“罢了,就当是还你这个人情。”
“有你帮忙,这事情算是稳了。”左少秋闻言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仿佛放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
他转身指向窗外夜幕:“铜镜在码头以南约百米的岩壁缝隙之中,以飞鸟图案为记,很好找到。你找到之后就立即將铜镜带走,去哪里无所谓,只要不被抢回去就好。日后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你。”
温羽凡郑重点头:“好。”他向来说一不二,既然答应了左少秋,就一定会做到。
左少秋对著温羽凡一拱手:“那就祝你好运了。”说罢,他身形一闪,从窗口翻了出去,动作矫健得如同一只灵猫,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窗外风捲残云,將左少秋留下的檀香气息吹散,唯有远处码头的灯火明明灭灭,映照著这即將展开的江湖迷局。